第27回 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

处排遣,今日又见祭祀花神,就勾起更大伤春将去的愁思,于是弄了点落花,又跑到这里来葬了,顺便哭了几声,念了几句。那宝玉在山坡后听见,当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两句,不觉得哀痛地瘫倒在山坡之下,怀里兜的落花也撒了一地。试想那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也会到无可寻觅之时,岂不让人心碎肠断!既然黛玉终归将无处寻觅,推想他人,如宝钗、袭人、香菱等,也会是到无可寻觅之时,那自己又将安在呢?自己到时候已不知在何处,这园子,这花,这柳,又不知已归属于何姓之人。这样越想越绝望和伤感,大约只有逃出造化的设陷,出于尘网的纠结,精神上才能虚假地躲开这悲伤吧。

那黛玉正自伤感,忽听山坡外也有悲叹之声,心想:“人人都笑我有些痴(有些小资产阶级敏感),难道还有一个小资产阶级对生命和春色敏感的人吗?”抬头一看,却正是宝玉。林黛玉看见了,于是说:“啐!原来是这个狼心短命的······”说到“短命”,又把嘴掩住,只是长叹了一声,抽身就走。

宝玉忙在后头追着,赶上去说到:“你且站住,我知道你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后撂开手。”

那黛玉听他“只说一句话,从此撂开手”,就站住了,说:“你说吧。”

宝玉笑说:“两句话可以吗?”

黛玉听说,扭头就走。宝玉就在身后叹气:“既有今日,何必当初。”黛玉听说这话,由不得又站住了,回头说:“当初怎么了,今日怎么样?”

宝玉叹说:“当初姑娘来了,岂不都是我陪着玩笑,是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拾了等姑娘吃。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如今谁承想姑娘长大心也大了,不把我放在眼里,倒把外边的什么宝姐姐凤姐姐放在心坎上,对我三天不理四天不见的。我又没个亲兄弟亲姐妹。我也和你一样的独生,只怕你的心同我的一样。谁知我是白操这个心了,弄的有冤无处诉。”说着,就掉下泪来了。

黛玉听了这话,又看见宝玉哭,不觉心也松了大半,也不觉滴下泪来,低头不语。宝玉说:“我也知道自己不好了,但是就是有一二分错处,你告诉我也好,或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不在意。谁知你总不理我(其实也就是今天一天不理罢了),叫我摸不着头脑。这样死了,也是个屈死鬼,怎样高僧忏悔都不能超生(超生不是多生孩子,是超度升入天堂)。你还是说明了原因,我才能再次投生呢!”

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得已将昨晚的事情忘在九霄云外,知道对方是无意于对自己不好的,于是说:“既然你这么说,昨儿为什么我去找你,你不叫丫头给开门?”宝玉诧异地说:“我怎么会呢?我要是这样,立刻就死了!”林黛玉啐到:“又死呀活呀的,也不忌讳。没有就没有,起什么誓啊。”

宝玉说:“确实不知道你来。只是宝姐姐来坐了坐,就出去了。”

黛玉想了想,说:“是的。想必是你的丫头懒得动,就歪声丧气地胡说。”

宝玉说:“想必是这样的。等我回去,问清楚了是谁,教训教训她们,就好了。”

黛玉说:“你的那些姑娘们也该教训教训了,虽然论理我不该说。今儿得罪了我事小,倘或明天宝姑娘来了,什么贝姑娘来了,也得罪了,事情岂不大了。”说着抿嘴笑。

宝玉听了,又是咬牙,又是笑。(不敢再跟她斗嘴,只得咬牙笑。)

二人正说话,只见丫头来请吃饭,于是都出园去贾母那里吃饭,且听下回分解。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