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回 诉肺腑心迷活宝玉 含耻辱情烈死金钏

了,愣了一下,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明白这话。你倒说说怎么放心不放心。”宝玉说:“你真的不明白?难道是我想错了。看来是我不善于想到你的意思,难怪我天天惹你生气呢。”黛玉说:“真的我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话。”宝玉点点头叹说:“好妹妹,你别哄我。你要真不明白这话,那我平日的心思都白用了。你都是因为总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会一日重似一日的。”

林黛玉听了这话,如同轰雷闪电,细想一下,觉得说的真是肺腑恳切(“总不放心”,说全了就是“总不放心能嫁给我”或者“总不放心我是爱你的”,所以才弄了一身病,而宝玉这通过前面说的“你放心”三个字,等于向黛玉承诺了或表白了),黛玉此时竟有万语千言,满心要说,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只是怔怔地望着他。宝玉心中也有万语千言,只是不知从哪一句说起,却也是怔怔望着黛玉。两人互相怔了半天,黛玉不觉得又两眼滚下泪来,转身便要走。宝玉忙上前拉住,说:“好妹妹,我还有话。我再说一句话你再走。”黛玉一边擦泪,一边把手推开,说:“有什么可说的,你的话我早知道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

就此两人终于互相表明了心意,从此以后就再没有互相吵架了。这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只是黛玉想着自己身体终归不好,于是也就这样非常难过地滚着泪走了。那袭人刚才见宝玉忘带了扇子出去,就拿了扇子跑了送过来,忽然抬头看见林黛玉和他站着。一时黛玉走了,他还站着不动,袭人就把赶上来说道:“你也不带了扇子去,亏我看见给你送来了。”那宝玉出了神,见袭人跟他说话,也没有看出她是谁,就一把拉住,说:“好妹妹,我的这心事,从来也没敢说出来,今儿我大着胆子说出来,死了也甘心。我也为你弄了一身的病,又不敢告诉人,只好藏着。只等着你的病好了,我的病才能好呢。我睡觉做梦也忘不了你!”

袭人听了,吓得魂不附体,只叫道“天王菩萨,坑死我了!”说完就推他说:“这是什么话啊,是不是中了邪了。还不快去啊。”

宝玉方才醒悟,见是袭人,自己也羞的满面紫涨,接了扇子,慌忙抽身走了。袭人见他走了,一想他说的话,一定是对黛玉说的,如此看来,将来难免会有不才之事(闹出什么丑事,私通什么的),令人可惊可畏。想到这里,不觉怔怔地掉下泪来,心下暗想入朝处治才能避免此丑祸。正想着呢,宝钗从那边过来了,笑着说:“大毒日头底下,干吗呢?我刚才看宝玉走过去,是干吗去了?”

袭人被问,忙笑说:“哦,是老爷叫他出去会客。”

宝钗说:“这个客也真会挑时间,大热天气,不在家里凉快,还跑到这儿来。”袭人笑说:“说的就是呢。”

于是宝钗又接着问到:“云丫头去你们家做什么呢?”袭人说:“聊了会儿天,我还要给宝玉要做的一双鞋,明儿叫她做去。”宝钗听了这话,往两边看了看,见没有人,于是笑说:“你这么个明白的人,怎么一时就不会体谅人情了。我最近听风言风语地说,那云丫头在家里竟是一点儿也做不得主,他们家嫌费用大,竟都不请裁缝,差不多所有针线上的东西都是他们娘们(姑娘媳妇们,就是免费劳动力)自己动手。我问起过她的情况,她就说在家里累得很,再多问两句,她眼圈都红了,嘴里含含糊糊要说不说的。我看那,都是从小没有爹娘,落得现在的苦。”

袭人听了,把手一拍:“哎呀,早知道,我就不烦她做了。难怪上个月我麻烦她编十根蝴蝶结子来,过了那么久她才打发人送来,还说‘打得粗,且先将就着用在别处吧,要细的,等明儿来你们这儿住着再好好编吧’。想来是不好推辞,不知她在家里怎么三更半夜地做呢。可是我也糊涂了,唉。”(俩人都是很有仁心的人啊。)

宝钗说:“是啊,上次她就告诉我,经常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半夜十二点,一般小姐都是上网上到这钟点儿,她是编网。忠靖侯史鼎大小也是个侯,家境却是这样,要寄养在这里的族亲做活。)

俩人正说着,忽见一个婆子忙忙地走来,说到:“这是怎么说的!金钏姑娘好好的跳井死了!”袭人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回事。婆子说:“就是太太屋里那个金钏,前儿不知怎么的被撵了出去,在家里哭天哭地的,别人也都不理会她,谁知就找她不见了。刚才打水的人在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见一个尸首,赶紧捞上来,谁知是她。他们家里的还只管乱着要救活,哪里有救了!”宝钗听了,说:“这也奇怪了。”袭人也点头叹息,想着平时关系不错,都是高级别的顶级大丫头,不觉得流下泪来。

袭人自转身回去,那宝钗则忙向王夫人那里去说说安慰的话。这王夫人正在里间屋里坐着垂泪,宝钗也不好提这事儿,只得在一旁坐了。王夫人便哭着说:“你听说了吗,这桩奇事儿?金钏忽然投井死了。”

宝钗说:“怎么好好的投井了?这也奇怪了。”

王夫人说:“就是前儿她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生气,打了她几下,撵了她下去(这里故意修改措辞,本来是撵了她出去)。本来说气她两天,还叫她上来,谁知她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这岂不是我的罪过。”——王夫人基本还是都承认了,是自己的责任,只是金钏和宝玉互相调戏这事儿,不能对外说,不好听,所以只好说弄坏了东西。唉,这说来说去,都是儒家的罪过,也就是情和礼的斗争。儒家虽然号称人性本善,但实际却是认为人性本恶。比如说这情,就看作洪水猛兽一样,认为人像野兽一样,俩放在一起,就会闹出情来,作出那事来,于是就设计了礼,叫人和人之间互相冷淡一些,夹些距离和仪式,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等等的礼,来克制人的情。现在贾宝玉正处在青春期,更容易发情,那金钏应该守着“礼”,不要招呗他,谁知却对宝玉的挑逗半推半就。王夫人看她这样不守“礼”,于是就只好把她撵出去了。在王夫人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的人看来,不守礼,就是无耻,其它罪过都还可以原宥,但是对不守礼、反儒家这些东西,是立场上高度坚定,绝不能饶的。所以,越是读书多,信着儒家的,越往往作出不仁的事来。儒家一方面讲仁,一方面又用礼克制情,这中间就带着不仁的悖论。

不说蠢物我这些没见地的话了,总之王夫人平时对下人和穷人的仁义和这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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