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江山谁主(21)
她抬眸瞧来,怔了下,慌忙伸手将我手中的帕子夺过去,紧紧地捧在怀中,如视珍宝。明眸中的晶莹随之滴落下来,见她颤抖地褪下了外衣,露出里头白色的孝服。
她如此打扮,只因为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她明白安歧阳的苦心,明白他不想她死,她下不了手杀自己,所以要元承灏下令。
“皇上请赐死我。”俯下身,她又说了句。
身侧的男子急促地呼吸着,那,分明是怒意。
“皇上……” 我担忧地看着他,芷楹郡主刺伤了他只为求得一死,可我却知道,元承灏若是心狠一点,就能连着景王一起扳倒!
芷楹郡主可是景王的女儿!
可,元承灏,你会么?
扶着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却并不看我,目光直直地落在芷楹郡主身上。只那脸色愈渐苍白起来,捂着伤口的指缝间,鲜血汩汩而出。
张了口,却又迟疑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宣太医,若是宣了,是否这件事就会不胫而走?那么,芷楹郡主怎么办?可我不宣太医,他……他能撑得住么?
他却是阖了双眸,低语道:“出去。”
揪起的心得以放下,他还是狠不下那个心,他不想杀她。
芷楹郡主震惊地看着他,哭着开口:“皇上为何要放过我?若是念及旧情,又为何不能放过了他!是,您有您的苦衷,您有您的大业,可是岐阳心中不争,只因为他是丞相的儿子么?那我还觉得这‘元’姓累赘了!”
“啪——”
我尚未反应过来,元承灏已经上前,狠狠地掴了她一掌。那力道之大,是我从未曾见过的,芷楹郡主跪不住,一下子扑倒在地。
“皇上!”他的身子渐软,我吃力地扶住他,他也只倚靠在我的身上,死死地看着地上的女子。
我忍不住,哭道:“郡主怎么能以为他是死和皇上有关?那一日,皇上的酒杯上亦是被抹了毒在上面。是因为我先敬了岐阳,才让他先喝了那毒酒!”
芷楹郡主许是被他打懵了,呆呆地伏在地上。此刻听我这般说,她又激动起来:“你怎知他不是故意不喝的?单是那些闯进来的刺客,我就知道是他。”
回想起她方才还说皇上轻功很好,说那些刺客伤不了他的话。
她是不知道的。
“皇上根本动不了真气,郡主还不明白么?”我知道元承灏不说这件有他的道理,可是我不能让芷楹郡主这么恨着他。我也想救她,不想她死。
面前之人狠狠地怔住了,凝视着我良久,才磕着唇开口:“你说什么?”
“三年前,皇上受过重伤……”
“妡儿。”他打断我的话,嘘声笑道,“此事,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朕做的。他们一个个,只是没有证据不敢说话罢了。”
我一愣,确实,这个问题是我没有想过的。可,正如他说的,他是皇上,那些人即便怀疑着,也不能如何。倒是给了某些人一个警告,让他们都知道,西周的皇帝做事可以这般很绝。他可以让人人期待的婚礼变成葬礼。
其实,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芷楹郡主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她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了。
元承灏将目光收回,他的手握住我的,依旧没有看芷楹郡主,只低语道:“把衣服穿上,此刻出去,还能赶上送他最后一面。”他顿了下,朝我道,“给朕宣隋华元。”
点了头,叫了阿蛮进来。
阿蛮进来,只看了一眼,整张脸都变了,她也不敢多言,只细细地听了我的吩咐慌忙出去。
我拉着他的身子起来,扶了上床,芷楹郡主才重重地朝他磕头:“皇上,楹儿罪该万死!”
他只闭了眼睛不说话,我忙上前捡起一旁的衣服给她披上,一面道:“郡主快点出去,岐阳……等着你。”吸了口气,抑制住悲伤,又言,“好好保重,否则,皇上这一刀可就白受了。”
她抬眸看着我,眼泪一遍遍地从眼睛里流出来。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帕子上,我想了想,将她手中的帕子抽出来,开口道:“帕子脏了,我让阿蛮洗干净了等你入宫来拿。”
聪明如她,必然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妡儿。”床上之人叫着我。
回身,见他依旧不曾睁眼,我才知他不过是在赶芷楹郡主走了。
她的眼底全是懊悔,我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可,安歧阳入殓的事是不能等的,她只能穿了衣服跑出去。
隋太医是与常公公一道进来的。
“此事,不得伸张。”元承灏低声吩咐着。
隋太医只上前来,我忙让开身子,常公公拉着我小声问着怎么回事。我也不能说是芷楹郡主伤了他,干脆,什么都不说。常公公是个聪明人,见我如此,也终究不再多问我什么。
隋太医只吩咐了常公公准备了热水进来,我帮着隋太医裁开了他的衣服。匕首刺得并不深,如芷楹郡主说的,她不会杀他,她不过是要刺他一刀。
我亦是明白她在入宫之前究竟想了多少,她以为元承灏杀了她最心爱的人,可她又不能杀他,她对他的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亦如我自己,此刻若是让那个杀了安歧阳的人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匕首送入他的胸膛!
“皇上,这几日伤口碰不得水。最好……卧床休息。”隋太医处理完他的伤口轻声说道。他说“最好”,那是因为了解他,他既不说这伤,必然不可能歇朝的。
他“唔”了一声,挥手让他下去。
我的身上也沾了血,让阿蛮回馨禾宫给我取了干净的衣裳来换了,常公公将他换下的那身带血的衣裳和我的一起,在寝宫内焚烧了,带血的龙袍是不能让别人瞧见的。
出去的时候,瞧见隋太医还站在外间,我吃了一惊,他已经瞧见我,忙行了礼,解释道:“臣不放心皇上,还是在外间候着,娘娘万一有事情,叫一声,臣随时都在。”
常公公出来了,听得我们说话,叹息道:“可隋大人一直呆在乾元宫里,也没有这个借口。”
常公公的话我明白,届时太皇太后也会起疑的。
想了想,行至桌边,伸手,抚上桌上的茶壶,低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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