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

人颤抖着身体哭的时候,就已经预示着她的离开。

村里的人知道君不封和外来的小姑娘之间有点不清不楚,看他在村里跌跌撞撞地寻找她,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嘴脸,没人肯告诉他解萦的踪迹。

君不封最后找到晏宁,而晏宁的消息与村民们别无二致,都是一问叁不知。

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但绝望并不驱使他放弃。

他不分昼夜,风雨无阻地找了解萦一周,如果不是回家探亲的司徒清意外发现他因高烧昏倒在官道上,也许他会因为这不知疲倦的寻找死在路边也未可知。

晏宁医治君不封久了,也了解他的身体情况。旁人的小病小灾于他都是鬼门关走一遭,他的筋脉修复之后,身体一度康健了不少,但解萦失踪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未免过大了些,加之最近季节更替,他又风雨无阻,病倒已是必然。

君不封这一次发病,和他过往不同,晏宁在一旁照料,倒想起了他刚捡他回来时,那个神志不清的人在梦魇时分的反应。他不停哭泣,不断闪躲,琐碎的字眼都是哀求。当时他在一旁听着,心里就落了不忍,而如今的反应,竟与那时如此相似。

解萦在临走前,将她同君不封的过往,同晏宁交代的清清楚楚。晏宁只道这个男人以前受过苦,却不想罪魁祸首是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女子,还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女孩,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解萦面无表情迎接着他眼神的审判,不躲不避。解萦的平静让晏宁唏嘘,垂死之人,早就抛却了过往的痴缠,这份罪恶她背负着,她铭记着,她也同时接受与之而来的一切审判。

解萦委托他为她寻一处清净地方,可以让她在这几个月心无旁骛的等死。晏宁心里存着一肚子想为君不封说的话,又见解萦意已决,便不再多提。

可眼前君不封陷入了与过往痴缠的梦魇,他也想起了解萦平淡叙述中暗自飘浮的残酷,一时之间,他已经想不通,帮了解萦离开,是对还是错。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君不封白日寻觅解萦不着,这久违的风寒倒把解萦的影子重新带回他身边。解萦失踪一周,他心乱如麻,一肚子的责备与关爱,却在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时,失去了所有言语的力气。

那是年幼的她,能看出现在眉目的踪影,瘦瘦小小的,眼睛像是漆黑的星,摄人心魄。小小的小姑娘扯住他的衣袖,怯生生唤他大哥。他被这一声呼喊弄得乐不可支,美滋滋地抱起她放到背上,一路乐淘淘地背着她走。

他当然明白他们的目的地是哪儿,他要送她去万花。

他知道,他正在用妄想取代那个未曾谋面的身影,想要自己来陪伴女孩的成长。

他看见她在小草屋下鬼鬼祟祟地酿酒,也看到她黏着他莫名心动的七秀坊侠女四处游玩,他能听见自己受伤之后稚嫩童声对他的严厉苛责,也能看见重伤之后醒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她的红肿双眼。

一切经历都似曾相识,暌违已久。

那一场惨绝人寰的情杀后,他们在一个小小的密室里相依为命。

让他莫名心动的七秀侠女死在他的眼前,而与她对峙的年轻道士,他已然看到了之后他的行径轨迹——杀人如麻,笑里藏刀。

原本单纯陪伴女孩长大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情杀冲刷的干干净净。他认识那两个人,一个是他多年爱而不得的女孩,一个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他记得自己背着茹心生机渐失的身体一路往万花谷跑时的急迫,目睹她惨死时的痛不欲生,撕心裂肺。他也记得看着林声竹平静面容下的杀机和威胁时自己的垂头丧气,心如死灰。

那是真正属于他的过往,之后的一切一切,他都回想起来了。

他是解萦不愿提及的大哥。

接连的冗长梦境盘旋成了密不透风的网,把他包裹其中,理清了他的思绪。

他想起了一切。

想起了自己身上伤痕的由来。

也想起了他见不得人的怪癖。

还想起了他最后的放弃。

如今看来,放弃似乎有了好结果。

可他不懂解萦的做法。

他早早将自我舍弃,将一切丢却给她。

可她却放弃了他。

但放弃之后,她又来找他。

她到底想要对他做什么?

他们骨子里是一类人,从来给自己不留余地。

面对一个记忆全无的他,她伪装的那样好,如果不是不知道她的真面目,也许那个无知的自己真的会被她骗过去。

可是理由呢?

为什么他一直呵护到大的女孩成了那个样子?眼里从此没有了快乐,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笑起来也是支离破碎,她的自信,她的张扬,她的恶毒全部消失不见。自从出现在他面前,就是破碎。

君不封睁开眼睛,看见守在自己病榻前的,并非是熟悉多年的身影,而是晏宁,他恍惚了半天,憔悴地朝晏宁笑了笑。

晏宁也是黯然。仅是一个发烧的功夫,君不封身上的气质已经完全改头换面。好友身上最让人心动的天真与活泼,在他看到他的眼睛时,就明白这一切已经消亡。

现在苏醒的这个人,才是历经了万千磨难后,君不封真正的模样。

除了疲惫,什么都不剩。

君不封神情复杂的看了他许久,缓缓开口。

“小晏,你知道丫头在哪里,是不是。”

晏宁一时语塞。君不封素来是连名带姓亲亲热热地唤他,适才那一句,客套了,也生分了。

君子一诺千金,他既答应了解萦的请求,自会帮她隐瞒到底。可君不封疲倦的双眼里明白写着对那女孩的焦渴,这竟让他一时之间,动摇了自己的信条。

“你不想说,就换个话题。这个问题,你总能告诉我吧。”

“什么?”

“我家丫头她……是不是病了?”

君不封说完这句话,眼眶完全红了,喉咙里溢出了几声呜咽,他艰难地开了口,“丫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晏宁瞬间竖起了耳朵,精准地捕捉到了“以前”这两个字。

“你先说,不是这样,那是哪样?”

那是哪样?

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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