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踏实了才落下脚跟——这是常年在山林里讨生活的人才有的步子。
顾长夜蹲在石灶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陶碗边沿,指甲缝里还沾着炭灰,可那对本该浑浊的眼睛,正透过垂落的乱发,把老人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
"啪嗒"一声,布包砸在庙门旁的破木桌上。
顾长夜的肩膀猛地一抖,抬头时嘴角还挂着涎水——这是他对着断墙练了半宿的痴傻模样:眼尾下垂,瞳孔散得像蒙了层雾,连吞咽口水都带着点迟钝的声响。
老瘸子的手悬在布包上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结动了动,终于闷声开口:"两个铜扣,换兔肉和膏药。"
顾长夜的目光从布包上慢慢挪到老人脸上,又慢悠悠移向他脚边的铜扣——那是他从赵三刀腰带环上撬下来的,边缘还带着蹭过泥地的锈斑。
他伸出手去抓布包,手腕却在半空打了个颤,像被风吹歪的芦苇,好半天才摸到布角。
老瘸子的眉峰皱得更紧了,盯着他抖得厉害的手指,突然伸手按住布包:"你...真不记得顾府的人?"
"顾...府?"顾长夜的舌头在嘴里搅了两圈,说出的字含糊得像含着块热豆腐,"饿...吃肉..."他猛地扑向布包,额头磕在桌沿上,发出"咚"的闷响。
老瘸子的手触电般缩回,看着他捂着额头哼哼,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这才松了松绷紧的脊背。
他弯腰捡起铜扣,转身时又顿住,从怀里摸出半块硬饼丢在桌上:"省着点吃。"
脚步声渐远,顾长夜的手指还按在额头上。
等庙外的晨雾彻底吞没那道佝偻的影子,他突然直起腰,指尖迅速抹过眼角——根本没眼泪,刚才的湿痕是他偷偷沾的口水。
他扯过布包,兔肉的腥香混着松烟味钻进鼻子,黑膏药瓶在掌心凉得刺骨。
拔开瓶塞的瞬间,药香里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艾味,他瞳孔微缩——这是他前世在古籍里见过的配方,专门解山野间蛇虫毒的。
"懂医术,有戒心,还愿意给额外的饼。"他把药瓶在指间转了两圈,嘴角慢慢勾起来,"老瘸子,你到底藏了多少本事?"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他正把兔肉撕成细条挂在竹枝上晾晒。
淡蓝色的光屏浮现在眼前,建立首个据点影响力几个字泛着金光,进度条从0跳到了1/10。
声望值的数字在右上角跳动,51点——足够兑换最低级的扮演卡了。
他盯着光屏里"剑修·初入门"的选项,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关闭。"不急,"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先把这破庙变成眼睛。"
暮色漫进庙门时,顾长夜蹲在墙根数今天的收获:风干兔肉七块,硬饼半块,膏药小半瓶。
赵三刀的靴子被他烤得半干,鞋底的泥块里嵌着半枚碎瓷片——他用短刀挑出来,对着夕阳看了看,釉色是顾家主院才有的雨过天青。"顾临川派来的人,连靴子都沾着主院的砖灰。"他把瓷片收进怀里,手指摩挲着密令的边缘,"好,好得很。"
夜风卷着竹枝敲在庙门上,他突然站起来,把晾兔肉的竹枝往更显眼的位置挪了挪。
墙角的陷阱绳被他重新系紧,石灶里添了把松针,火星噼啪作响,映得他眼底发亮。"老瘸子会再来的,"他对着跳动的火苗说,"带着他的秘密,也带着山外的消息。"
后半夜起了雾,庙门被风撞得"吱呀"响。
顾长夜裹着赵三刀的外衣蜷在草堆里,听着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不是老瘸子的拐杖声,是更轻、更急的步子,像马蹄铁碾过碎石。
他闭紧眼睛,呼吸放得绵长,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山坳里。"顾临川的人,"他在心里数着,"第一天找尸体,第二天探风声,第三天..."
第三日清晨的阳光穿透雾霭时,顾长夜已能稳步行走。
他把破庙重新整理,将赵三刀的短刀插在门后最顺手的位置,用炭灰在墙上画了张简易的山林地图。
最后,他对着断墙里的积水照了照,把乱发捋到耳后——镜中那张青灰的脸,终于有了点活人的气色。
山风掀起门帘,吹得炭灰地图沙沙作响,也吹得他袖中密令上的缠枝莲纹,像是要从纸里挣出来,扎进这方天地的骨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