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司上班吧,至少没人欺负你。
裴秀真手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公司。
熟悉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直接以通知的态度,命令他做什么。
裴秀真一直都是这样。
裴温摇了摇头,后退一步:我不同意。
对于这个女人,他太疲惫了,无论他曾经如何尝试与对方交流沟通,都像是在面对一堵墙。所以他不想再说那么多了。
为什么不同意?裴秀真道,你现在的工作又累又辛苦,工资也不高,还被人欺负。
在家里公司工作,不比这好得多?
而且,妈妈现在年纪大了,一个人管公司有点力不从心,你不应该来帮帮妈妈吗?
那是你的公司,不是我的。裴温说。
你这说的什么话?裴秀真不悦道,你是我养大的,是我儿子,以后这公司不还是得给你吗?
我不要。裴温没有犹豫地回答。
裴秀真微顿,眼睛静静盯着裴温。
她没说话,但却透出无声的压迫感。
他们是母子,长得很像,裴温精致的五官完全是随了母亲。
但相比于母亲的强势干练,裴温则显得温文尔雅。
在这样无声的对抗之中,裴温输了,情绪突然无法控制。
你能不要逼我吗?他忍着眼泪,手有些发抖,我不想回去,不想去那个公司工作,你能不要强迫我吗?
什么叫逼你、强迫你?裴秀真提高音量,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演话剧有什么前途?我都了解过了,你们这行根本不景气,就算是行业顶尖的演员,不去演电影电视剧,也根本没多少收入可言!
裴温摇头,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我喜欢。
裴秀真道:喜欢可以当爱好,妈妈又没有阻止你,不许你演戏。
你看你这几年自己在外面,我管过你吗?
裴温又退了一步,眼泪掉下来了。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秀真想了想,突然道: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妈妈,怪妈妈当初
不要说!裴温捂着耳朵大喊。
裴秀真被吓了一跳。
裴温近乎恳求地说:我不想谈以前的事情我不怨你,行吗?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不要再来找我
看到唯一的儿子如此悲伤,裴秀真叹口气,想去拉裴温的手。
却被裴温躲开了。
裴秀真更加不快,沉着脸说:妈妈不是给你道过歉了吗?我又不是故意的,知道你难过,这几年我都任你自己在外面玩儿,没管过你。这都几年了,你还没有原谅妈妈吗?
原谅?裴温重复着这个词语。
母子二人的交谈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把目光投过来,还有人认出了裴温就是刚才舞台上的坎。
一道道目光落在裴温身上,如同凌迟。
他恐惧他人的目光,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也不想看到任何人。
裴温捂着脸垂下头,眼泪从指缝中流出,崩溃地发着抖说:我不会原谅你
裴秀真露出惊愕又受伤的表情。
永远不会
裴温掉头跑了。
他不敢在裴秀真的眼皮子底下回酒店,怕被她发现自己的住处,于是随便找了个方向跑开。
他跑得很快,钻入街道里,很快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裴温躲在一个巷子里,确定裴秀真没有追上来时,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发冷,
他跪坐在地上,却看到一个路人用奇怪的探寻的目光看着他。
裴温顿时犹如全身被刀刮过一般,慌乱地起身逃离。
他重新回到了人潮汹涌的大街上。
这是一座新一线大都市,即便是晚上十点多,也还是灯火通明,整座城市都很热闹,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流涌动。
加班到十点才回家的人们疲惫地走在街上。
大型商场尚未关门。
霓虹灯照亮漆黑的夜空,这个世界繁华、嘈杂,但裴温却感觉自己脱离了这个世界。
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仿佛是虚假的、虚幻的,行人如同木偶,而他穿梭在一大群木偶之中。
他不得不尽量避开行人,与他们保持距离,一路保持着这样奇怪的状态,裴温回到了酒店里。
当他站在电梯里时,他看着反光墙壁上显现出来的自己。
单薄,苍白,像具骷髅。
裴温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没由来的惊恐摄住他的心脏。
抵达楼层,电梯门开,裴温疯了一般冲出去,他颤抖着打开房门。
进去,关上门,插入房卡,所有的黑暗都被驱逐了。
裴温想起《红》里面罗斯科的台词。
在罗斯科眼里,黑色代表着死亡,而在坎眼里,白色才是死亡。
当房间没开灯时,被黑色充斥,开灯以后,被白色充斥。
看来他怎么都逃脱不了死亡。
裴温跪坐下来,捂着阵痛的心脏,手腕上玫瑰金的手镯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
裴温握着那只手镯,开始哭泣。
他憎恨自己,憎恨这个不断哭泣的自己,憎恨这个永远也走不出绝望泥潭的自己,憎恨这个软弱不敢与母亲对抗的自己,憎恨沉湎于过去痛苦中的自己。
顾恺一定也是讨厌他的。
想到顾恺,裴温呼吸都有些困难。
对不起,对不起,他又开始不断地道歉,重复每一天夜晚的生活。
明天不要排练了,也不用表演,今晚他也不需要用安眠药帮自己入睡。
想到晚上舞台发生的一切,裴温又自责地想:许老师和徐总他们,一定生气了,他竟然在舞台上犯了那么低级的错误。
他怎么能忘词?
裴温在强烈的愧疚、自责与自我的厌弃之中,哆哆嗦嗦地起身去找那瓶药。
那瓶他曾经为自己准备的毒药。
只需10g便能致死,而他买了50g,够死五次了。
可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