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岁那年,给贵妃送荔枝的快马在宫中撞死了一个小太监。

但荔枝却准时送达,贵妃红颜一笑,圣心大悦。

可同样也是那天,为母后叫太医的小太监一去不回,母后当晚咳血而亡。

从那天起,我恨毒了荔枝。

所以,成婚当日,我便告诉驸马:

“世间万般水果,我最厌恶的便是荔枝,他日你若是有了二心,不必多言,派人送一筐荔枝来便是。”

驸马听闻心疼不已,将我揽入怀中,当即便下令:

“从今日起,公主府不准再见半颗荔枝。”

三年后中秋,驸马青梅竹马的表妹来京探亲,在贺礼中为他精心准备了一筐荔枝。

驸马见后,当场便翻了脸。

不仅将人赶出了府,还与表妹断了亲。

那一刻,我深觉自己觅得良人,绝不会落得母后那般的下场。

于是,我拉下脸亲自入宫,给驸马求来了南下赈灾的差事。

为了给他谋一个好名声,我甚至变卖家产换得粮草帮他施粥赈灾。

终于,驸马不辱使命,灾情缓解,父皇大悦,当场便许了驸马工部的差事。

庆功宴上,驸马递给我一杯酒。

我一饮而尽,结果不知何时,那个与驸马断了亲的表妹却一脸笑意地站到了我面前:

“这荔枝佳酿滋味如何?”

我猛地看向驸马,他却带着几分无奈笑道:

“你莫要动气,婉卿说许久未见,不过是想与你开个玩笑。”

“这只是荔枝酒,并非荔枝。”

“再说了,婉卿也是好意,只是想帮你解开心结罢了。”

听到此话,我怔了片刻,然后便将整壶荔枝佳酿浇到了驸马头上,起身离场。

他总是不清楚,有些东西,于我从来不是必须的。

荔枝不是,驸马更不是。

1

太医前脚刚离开,外间就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沈晏青拧着眉头,满身酒气地步入了我的寝宫,一见我,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

“阿瑶,你今日是不是太过分了?庆功宴上那么多人看着,你把酒泼我头上,还甩袖就走,让我颜面往哪放?”

我懒得和他争,只闭了闭眼。

青黛在旁边急了,忙上前一步:

“驸马爷!公主方才咳血了,太医刚刚才走!”

“咳血?”

他愣了一下,拧着的眉梢松了些,语气明显顿了顿,方才的火气像是被人泼了半瓢冷水。

“怎么会咳血?宴上不还好好的......”

他凑到榻边,伸手就想碰我的脸颊,眼底也添了点不自在。

我偏头躲开他的手,没接话,只盯着他领口别着的玉扣。

那是前几日我特意让匠人打的,想着他去工部当差能体面些。

可此刻看着,倒怎么都觉得刺眼。

见我没说话,他反而自顾自地拉过椅子坐下,又伸手去摸小几上的药碗,指尖碰了碰碗沿:

“这药怎么是凉的?青黛,快拿去热一热,公主身子弱,哪能喝凉药。”

青黛刚应下要走,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我,语气也软了不少:

“方才宴上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他自顾自地说着,指尖摩挲着药碗边缘。

“苏婉卿也是太久没见,一时糊涂才拿荔枝酿逗你,我已经说过她了。再说那酒里就一点荔枝汁,又不是真让你吃荔枝,犯不着气到咳血。”

“犯不着?”

我终于开口,声音还有点哑。

“那你当初在府里下令不准见荔枝,是做给谁看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伸手想去拉我的手:

“当然是为了你啊!这三年来,府里连荔枝叶都没出现过,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

他的指尖碰到我手背,我却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

烛火下,他眼底的闪烁着关心,却半点没掺着歉意。

仿佛我生气,只是小女子闹小脾气。

他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心意,眼神却飘向帐顶,显然此刻心里想的人并非是我。

我看着他浮在表面的关切,突然就没了力气争辩。

“你出去吧。”

我闭上眼,

“我想一个人待着。”

他还想说什么,见我不再看他,终究是站起身,走前又叮嘱了句:

“记得等药热了就喝,我明天再来看你。”

门帘落下的瞬间,我睁眼看向帐顶的缠枝莲,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山水难逢,良人难遇。

幸好,一切还来的及。

既然他非良人,那这个工部侍郎,又何必是他。

2

第二日一大早,沈燕青就来了我院里。

和昨日不同的是,这次他进来时,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盅。

“阿瑶,刚让厨房炖了冰糖燕窝,你咳了血,得补补身子。”

他把小盅放在小几上,伸手想扶我坐起,结果指尖刚碰到我的衣袖,就被我侧身避开。

一时间,他的手僵在半空,眼底掠过一丝尴尬,随即又笑着把燕窝盛进白瓷碗里,

“我尝过了,不烫,你多少吃两口。”

他见我不说话,也不恼,只坐在榻边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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