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沉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他的手掌依然滚烫，但皮肤下的银线已经变得温顺，像条安静的小溪。“陈博士说过，” 他的声音里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纳米集群本身没有善恶，就像火既能取暖，也能烧毁一切。”

苏野看着屏幕上的地心坐标，突然想起那些在辐射谷里绽放的银叶花。它们的根须一定扎得极深，深到能汲取地底的能量，才能在高辐射环境下存活。父亲笔记的最后页画着幅简笔画：朵银叶花从地心生长出来，枝叶覆盖了整个地球，根茎处标注着 “共生体培育基地”。

“所以，真正的基因库……” 苏野的目光落在陆沉胸口的银叶花印记上，那里的光芒已经变得柔和，像块融入皮肤的玉佩。

“是我。” 陆沉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银线正在慢慢隐去，只在手腕处留下个淡淡的圆环，“或者说，是所有能与银叶花共生的人类。” 他抓起苏野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屏幕上的坐标点，“需要你的血来激活最终坐标，银叶花母株只认苏家的基因。”

苏野的指尖刺破皮肤，滴出的淡绿色血液落在屏幕上，像滴进清水的墨滴般迅速扩散。星图突然旋转、缩小，最终变成个发光的球体，悬浮在两人之间。球体表面渐渐浮现出网络状的绿色线条，从辐射谷开始，向全球蔓延，所到之处都亮起个小小的光点，像是无数颗正在发芽的种子。

“是银叶花的根系网络。” 苏野的声音带着惊喜，“父亲成功了，他用银叶花的花粉在全球种下了种子，只要激活母株，就能唤醒所有种子，净化整个地球的纳米集群！”

陆沉的手掌覆盖在发光球体上，银叶花印记的光芒与球体融为一体。“但需要共生体基因作为催化剂。”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陈博士说这会耗尽我的生命能量，但……”

“但你没问过我的意见。” 苏野打断他，从背包里翻出最后一小瓶银叶花萃取液，是用辐射谷的变异花瓣提炼的，颜色比之前的深了许多，“父亲的笔记说，这种变异萃取液能与共生体基因产生能量循环，简单说就是……”

“就是我们能一起活下去。” 陆沉接过萃取液，仰头喝了下去。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他胸口的银叶花印记突然绽放，像朵真正的花在皮肤表面展开花瓣，光芒透过衣服照出来，将苏野的侧脸染上层柔和的银色。

当光芒散去时，悬浮的球体已经融入陆沉的身体。他的眼睛里映着旋转的星图，却不再是冰冷的坐标，而是无数正在复苏的绿色光点。苏野能感觉到脚下的天文台在轻微震动，远处传来银叶花绽放的簌簌声，像是春天来临的第一声春雷。

“走吧。” 陆沉向她伸出手，掌心的温度刚刚好，“回家的路，才刚开始。”

苏野握住他的手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也多了个淡绿色的银叶花印记，正与他的银色印记产生共鸣，像对共生的生命。远处的辐射云正在消散，露出片清澈的蓝天，阳光穿过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金色的光柱，里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绿色孢子，像群被放飞的希望。

他们走出天文台时，辐射谷的银叶花已经开到了极致，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将整个山谷变成片温柔的海洋。纳米蜂在花丛中飞舞，翅膀扇动的声音像首轻快的歌谣。苏野回头看了眼那座白色的废墟，雷蒙德化作的银色雕塑上，已经爬满了新生的银叶花藤蔓，在阳光下闪烁着生命的光泽。

陆沉的脚步很稳，左手牵着她，右手轻轻抚摸过路边的银叶花。那些花朵会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苏野知道，他们脚下的路还很长，激活母株、净化地球的过程或许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但只要他们一起走下去，总有一天，灰潮留下的锈色会被绿色覆盖，地球会重新变成那颗镶嵌在宇宙中的蓝宝石 —— 不是外星移民的殖民地，而是属于所有在这片土地上努力过、挣扎过、从未放弃过的生命的家园。

她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银色与绿色的印记在阳光下交织，像两道汇入同条河流的小溪，正向着地心深处的希望，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