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傍晚,李向东推开家门时,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网兜。

网兜里,麦乳精的铁罐和黄桃罐头的玻璃瓶互相碰撞,叮当作响。

正在备课的李丽华闻声回头,整个人当场定住。

“向东,你……”

她站起身,快步走过来,手指有些发颤地抚过那个纸箱,又摸了摸冰凉的罐头瓶。

“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李丽华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惊慌。

这些东西加起来,少说也得几十块,是她快两个月的工资了。

“挣了点。”

李向东把东西一股脑地墩在桌上,脸上是轻松的笑意。

李丽华看着弟弟那张年轻却透着股陌生劲儿的脸,再看看桌上那些她只在百货大楼柜台里见过的东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没再追问钱的来路。

她只是忽然发觉,自己的弟弟,好像一夜之间,就长成了一个能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屋里的气氛,温馨得恰到好处。

可这点暖意还没焐热,就被一道不合时宜的尖利嗓音给戳破了。

“哟,丽华在家呢?正吃饭呐?”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王媒婆那张堆满假笑的胖脸探了进来。

李丽华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刚涌上来的那点热乎气,被浇了个透心凉。

“王婶,有事吗?”

“嗨,瞧你这孩子说的。”

王媒婆拿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呷了一口。

“还不是为了你的事?我这老婆子,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腿都快跑断了。”

她放下茶杯,话锋一转,脸上堆出一副为难的神色。

“丽华啊,供销社主任家那头呢,我也把话给你带到了。人家那边的意思呢,也不是说对你们家有什么意见,就是……唉,你也知道,人家是干部家庭,咱不能让人家太吃亏不是?”

“他们说,你这个弟弟吧,在厂里上班,可毕竟是个学徒工,一个月二十几块钱,以后说不定还要你这个当姐姐的接济。这彩礼嘛……你看,能不能就……意思意思?”

她的话说得轻飘飘的,每一个字却都像根针,狠狠扎在李丽华的心上。

什么叫意思意思?

这不就是明摆着嫌弃他们家穷,嫌弃她有个“没出息”的弟弟,想让她一分钱彩礼不要,倒贴着嫁过去吗?

李丽华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她准备开口拒绝时,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是李向东。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姐姐身后,脸上挂着客气又疏离的笑。

“王婶,喝水。”

他拿起暖水瓶,给王媒婆那见底的茶杯续上了热水,动作不急不缓。

王媒婆被他这一下弄得有些发愣。

“王婶,我姐的婚事,让您费心了。”

李向东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屋里的尴尬气氛。

“您看,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再添两床全新的龙凤缎面被,这份嫁妆,压不压得住秤?”

“什么?”

王媒婆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蝴蝶牌缝纫机?

那玩意儿在百货大楼要一百好几十块,还得要票!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

“向东啊,不是婶子说你,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可这吹牛也得打个草稿吧?”

“就凭你?你买得起缝纫机的一个零件吗?”

她的声音又尖又刻薄,充满了成年人对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子的鄙夷。

李向东没有生气。

他甚至还笑了笑。

然后,在王媒婆和李丽华错愕的注视下,他将手伸进了内侧的口袋。

下一秒。

啪!

一声清脆的,沉闷的,足以让心脏停跳半拍的声响。

一沓厚厚的,用牛皮筋紧紧勒着的“大团结”,被他重重地拍在了那张老旧的八仙桌上。

崭新的十元大钞,堆叠在一起,那厚度,那颜色,在昏黄的灯光下,释放出一股粗暴的,不讲道理的视觉冲击力。

整个屋子,瞬间安静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

王媒婆的讥笑,凝固在了脸上。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沓钱,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李丽华也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沓钱,又看看自己的弟弟。

“这……”

李向东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沓钱,将它推到桌子中央。

“这里是一百块。”

他看着已经完全傻掉的王媒婆,脸上的笑容不变,但话语里却再没了半分客气。

“买台缝纫机,应该够付个定金了。”

“另外,我姐的婚事,我们家自己有主张,就不劳您再跑前跑后地费心了。”

他的话,说得很平静。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媒婆的脸上。

李向东从那沓钱里,抽出两张一块的,动作轻描淡写。

他将那两块钱,轻轻推到王媒婆面前。

“这是您的辛苦费,拿好,慢走,不送。”

“哎!哎!向东!你这是干什么!”

王媒婆终于从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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