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纽世界·终章(25)
门……”
夏魏君看着她那副要一口气把后半生都说完的气势,微微笑了。
他低下头,把脸颊贴在她的颈侧,声音很轻很轻。
“我不会走了。”
他又说了一遍,像在做一个很重要的承诺。
“小汐,我不走了。”
千瑟汐呆呆地攥紧了手指,眼泪吧嗒吧嗒,掉的七零八落。
她说,“夏魏君,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住在一个小镇上,共享无穷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余生。
夏魏君没说话,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他用手指蹭去她的泪,轻轻安慰她。
“别哭呀,不就是在一起,哪有那么艰难。”
“一切都过去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日历上又撕过几年。
千瑟汐和夏魏君的婚期定在四月,坐标星洲青城老城。
按千大小姐的话来说,这个城镇,总让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遗憾。
说是说不要请太多人,请柬写下来还是堆成高高的小山,她皱着脸写请柬,一笔一划很认真。
婚礼设计得很简单,一顿饭席,各色精致的家常小菜,铺着花海的红毯,天花板上缀了渐次晕深的丝带,星星点点的小礼花,大体说不上奢华,但每个角落都是花了心思布置的,就连银质的餐具尾部都刻上小巧的淡金花体。
夏魏君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口,模样愈发清逸俊雅,旁边是西式婚纱的千瑟汐,女孩歪头微微笑,眸子流光温柔,映着红唇白齿。
苏飞一向准时,这次牵了夏晶语来,也是第一个到的。
“我靠,你们总算在一起了啊。”
夏魏君伸手就想给他来一下,可是目光瞥见他身侧笑意清浅的女生,又温和地冲她点了点头,“你也来了。”
“恭喜啦,表哥表嫂。”夏晶语笑嘻嘻地说道。
晚上,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新房,临上床之际千瑟汐猛然想起今天苏静送的字还没拆,不由取了剪刀仔仔细细地裁开,米白色的框架,沾了金粉的鲜红纸张,上书四个大字。
前两个字浓墨挥毫大家风范浑然天成,后两个字却中规中矩,平淡无奇。
千瑟汐便知道这是出自两个人的手,哪怕另一个人着实不善言谈,亦在这笔画写得平平整整的几个字里,装进了十足十的诚挚心意。
恭贺新禧。
其实在很多年以前,千瑟汐是没有把苏静这个人看得有多重要的。
身为苏家嫡系的幺女,苏静从来不是在无理取闹,就是在无理取闹的路上。
十岁以前仗着苏家的权势无法无天四处撒野,所有在当时尚处年幼无知的孩子一听到苏静姐姐四个字都要吓得屁滚尿流,稍大一点的听到苏静妹妹四个字简直头疼欲裂,除了黑着脸的苏飞,就没有什么能压得住她。
十岁以后苏飞按着她去学各种乌七八糟的上流名媛课程,苏静猖獗十年的大魔王气势才算被打压下来,其他家几乎要天天放鞭炮。
十五岁那年,安分了几年的苏静被苏家长辈定给莫家的公子莫翰,所以后来听说她离开苏家的消息,也不算有多惊讶。
不过那个让她和苏家宣布断绝的小混混简直是一根救命稻草,在他们快要崩溃的临界点出现,结束了几乎每个假期她都要在自己家里东躲西藏的痛苦生涯。
多辛苦,为了不嫁给一个相看生厌的人,还要抛下所有姑娘家应有的廉耻自尊,死缠烂打东奔西走地费尽周折。
千瑟汐便忽然明白了一个他们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就是,哪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苏静,要狠下心反抗某些事情,做起来也如蚍蜉撼树般艰难。
千瑟汐将那副字挂在书房的正中央,望着一张扬一平淡两个截然不同的字迹,轻轻笑了。
她说,我们要多谢她。
多谢她,曾经自顾不暇还伸手相助。
后来苏静跟千予宸真的去了外国,开了间不大的甜品店,她特意带上夏魏君赶过去庆祝开业,眉目温淡的姑娘围着浅色的围裙站在干净齐整的料理台后忙碌,自家哥哥认认真真地站在收银处给顾客结账,店面装修得简单明亮,午后阳光缱绻,有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她没点餐,拉着夏魏君在墙角靠窗的位置坐下。
有小个子的服务生上来招呼,夏魏君看了看孩子环视店铺满眼的向往,示意他过会儿再来。
“我们也开一个,卖小龙虾?”
千瑟汐摇摇头,眉目含笑,拿起桌上摆着的柠檬糖罐剥了一颗塞嘴里,说就你还开饭店,嘴挑成这样,没见过那么难养的。
夏魏君也笑了起来。
她以为她能有多好养?
千瑟汐不明所以,低头看淡底碎花的菜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铺开,山水天色般好看。
温带海洋性气候的日光温暖,夏魏君晒了会太阳,眨眨眼,偏头亲吻她半垂的雪白眼皮。
他想起好多年前他在快餐店捡到打盹的她,像只迷路的小鹿吓得瑟缩,笑容慌张干涩,惺忪的睡眼湿漉漉的,藏着盛世的阳光。
“……哇塞,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一转眼,他们跌跌撞撞地走过来。
便是浮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