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宛转蛾眉能几时】(1)
李蛮最终还是宽恕了张说的罪过,将他从牢狱里放了出来。
他的确心软了,不仅仅是萧江沅的缘故,也因为张说曾经做过他的老师,就算张说做错了许多事,可他和他之间,总还有几分恩情在。
更何况还有泰山顶上意气相投间的一番盟誓。
李蛮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在泰山之巅俯瞰天下的那一刻。那一刻让他标榜史册,成为寥寥可数的千古一帝之一,而这是张说带给他的荣耀。只要他想起封禅,便会想起张说。
——可他本来没想放得这样早。
这都要怪萧江沅,擅自把张说的兄长放入殿来,让他有机会当着众人的面,割耳代罪!
“你现在满意了?”
当夜深人静,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李蛮才突然开口,语气里带有明显的不服气,更多的则是难以捉摸的低落和沉寂。
“这是大家重情,与臣无关。”萧江沅怔了一下,却仍是清醒地答道,“大家不觉得,对于张相公来说,这是更恰当的责罚么?”
“你是说曾几何时,张嘉贞兄弟落入张说手中之时是何等倒霉,如今这便算一报还一报?”
“攻心为上,大家果然圣明。”
“少来。”李蛮冷哼一声,“我虽然放了张说,还让他一切如旧,但这宰相,他是决计不能再当了。为防有人效仿,他兄长我也是要罚的。”
这就不在萧江沅的求情范围里了。她得偿所愿,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大家仁慈。”
李蛮仍是一副别扭的模样,却总忍不住往萧江沅这儿看,时而撇嘴时而皱眉。不知过了多久,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随即站起身。
“该安寝了,大家这是要去哪儿?”萧江沅正在为李蛮的床榻熏安神香,见李蛮动作迅捷而突兀,忙问道。
“摆驾,我要去月娘那儿。”
萧江沅只微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起身唤静忠和边令诚入内,先让边令诚去通知武贤妃,又令静忠为李蛮引路:“夜深路暗,务必照顾好大家。”
李蛮俊眉一挑:“你不随我一同去?”
萧江沅笑道:“今晚本不是臣值夜,且臣还有些政务上的事没做完,事关大家信任,臣不敢怠慢。”
待李蛮不予置否地离开之后,萧江沅脸上的笑意才逐渐褪去。
对于自己的反应,她十分困惑。她只是他的臣子,本不该如此啊……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在她沉沉的心底,她的身份,终究有了根本上的转换?
若在从前,她是决然不肯的,可是今夜,想到李蛮的别扭和小心翼翼,她竟开始不排斥了。她甚至有点享受这种酸涩与甜蜜,这是她人生里从未有过的天地。
她是不是……应该尝试相信他一次?
——当然,是在不妨碍她继续做宦官的情况下。
张说的事情并没有因为李蛮的宽宏大量而就此结束。
萧江沅从张说被放出的第二天开始,就发现群臣的上表中多了不少指责张说的内容,就连张说从前的一些政令,也被鸡蛋里挑骨头了。她起初以为是正常现象,毕竟李蛮虽罢了张说的相位,但也*裸地偏袒了他,朝臣有所不服也属应当,可没过几日,她又在朝臣的奏表中发现了一些与指责张说针锋相对的内容,更有甚者明明白白地剑指宇文融和崔隐甫,说他俩为官不正,以公谋私。
她不禁摇头失笑,随即从辩论两方各挑了几卷文笔直白或辛辣的,打算呈给李蛮去看。可当萧江沅踏足殿内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李蛮的身影。
静忠一眼便知师父的意思,忙走了过来,低声道:“大家去武贤妃那儿了。”
萧江沅眉心微蹙:“又在武贤妃那儿?”
静忠听出了几分不对劲:“武贤妃宠冠后宫,大家时常在她那里不是很寻常么?从前不也是如此……”
萧江沅闻言,立即不着痕迹地舒展了神色:“大家没让你跟着?”
静忠撇了撇嘴:“师父,你以后还是别总让我跟在大家身边了,大家不喜欢我,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大家看在你的面子上,自然不会跟我一般计较,但……”说着,静忠凑近了萧江沅的耳朵,“徒儿真的也不太喜欢大家。”
萧江沅也放低了声音,连语气也多了几分低沉:“你不想跟着大家,难道是想跟着王毛仲去闲厩里熬鹰放马?”
封禅只是让萧江沅和王毛仲有了短暂的相安无事,却并没有让他二人的关系真正缓和,王毛仲的闲厩连同与他交好的将士们,依旧与萧江沅的内侍监颇不对付,只是不会因此而影响到李蛮的事而已。
静忠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虽与王毛仲有所交往,可也自认游刃有余,绝不可能让师父有类似他会叛变的想法。可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竟能让师父一时间失了往日的温柔与随和。
如若不是自己的原因,那么便是……李蛮?
静忠双眼一转,便意识到了一件于他而言了不得的大事。
他的情绪也立时不稳了。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口干舌燥,许多话堵在咽喉,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听萧江沅道:
“也罢,或许你本该有另一番事业。”
静忠再看,萧江沅已经恢复了平日模样,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望着师父离去的背影,抬手轻抚胸口,那里面有着异常颠簸的跳动,却久久不能如常。
直到傍晚时分,李蛮才回来,听闻萧江沅找过自己,便支使静忠把萧江沅叫来问问。
萧江沅便将之前挑好的奏表放在李蛮的御案之上,先请李蛮观赏了一番。
李蛮看完,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见李蛮如此,萧江沅便知他和自己一样,一打眼便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右丞身陷数罪,却被大家重重提起后轻轻放下,宇文中丞如何能甘心,更担心有朝一日张右丞起复,会报复于他,如此他与崔大夫不就白忙活了?可张右丞好不容易才从牢狱中走出来,又怎么会容许有人继续中伤于他,自然要联络旧人,予以反攻。眼下还是奏表上的针锋相对,待几日后的大朝会,又不知会吵成什么样子。”
李蛮却从中对另一件事产生了兴趣:“李十郎的奏表呢?”
向来对答如流的萧江沅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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