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我能抱抱你吗?

么。槱森先生明年将会和他心爱的女子完婚,而我们真的只是不朋友,你呀,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真的?”

“比珍珠还真。”

陈品淳悬在半空中的心也算是放下来,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最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终身的事情。

芰荷仰头看圆月,竟有鸿鸟飞过:“我过要等哥哥回来,哪怕是一辈子,我也会等。”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古饶诗,真是应景。

与此同时,楚辞和伏白坐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铁轨和轮轴转动的吭哧声回荡整个耳廓,黑色的烟雾呜呜呜的向空飞去。

窗外是一片黑不溜秋的夜色,像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野,又似高低起伏的山峦。

伏白看着静默沉寂的大地,银霜透过车厢脏兮兮的窗户,照进一缕白月光,所有的惦念瞬间翻江倒海。

卧铺对面的楚辞难得有一没有怼他,起了聊兴:“你印象最深的一段记忆是什么?”

伏白的脸被层层叠叠的黑暗所笼罩,半晌,沉厚的嗓音像是敲开了记忆深处的大门,无数的回忆如潮涌般哗啦啦灌了出来。

那是他成为伏深养子的第三年。

那夜,他被梦魇攥住,父亲满脸鲜血走过来,攥住他的手,目色狰狞:“捷君,别被那些表面的安稳给蛊惑了,它们都是吃人不可吐骨头的魔鬼......你要记住爹的话,扶清灭洋才是正统的大事,其余的都是大逆不道的啊---”

他想告诉爹爹,那些已经过去了,伪满洲国也不复存在。他还想,他们当年的义举鼓舞了不少人,可是世道的更迭,需要唤醒更多醉生梦死的人,而不是让人一味沉浸在旧时代的印记里。难道那些流淌成河换来的教训还不够吗?

可爹没听他的,一个劲儿的拿着当年的口号来命令他必须完成自己的遗愿。

记忆出现了错乱,他又看到爹拿着从少爷府中赏赐得来的紫毫笔,极有耐心教他写字,还夸他‘笔锋犀利’‘儒雅飘逸’‘颇有王羲之风范’......

画面又一转,爹郑重其事握住他的肩膀,谆谆提醒着:吾今乃去,堪不知其归期,汝乃吾之所出,大义凛然者,必护国之......

画面如碎片般飞速散落在星河之中,最后凝成了他尚在襁褓、娘抱着他,在冰雪地里哭得断肠裂肺。

从梦中惊醒,已至深夜。

他端着空荡荡的茶壶下楼,碰见踉跄着步子昏昏欲睡的芰荷,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同他打招呼:“哥---”

她走路没看路,被地毯绊倒。不知是不是没睡醒的关系,人没哭,茫然坐在跌倒的位置上,呆得有些可爱。

他忙走过去,将人从地上抱起,混沌的脑子还残留着方才的可怖影像,被她的呆萌一冲刷,倒是中和了心底的惧意:“渴了还是饿了?”

她摇摇头,指了指前方的卫生间。将人送了进去,还替她关上门。自己握着个茶壶守在门边,蓦然有些好笑。

丫头解完手,精神了些,见他揉着眉头神色紧绷,扯了扯他的裤脚,神秘兮兮地:“哥,我跟你个秘密。”

他迁就着她蹲下身,听她的下文。

谁知突然被她拽住手,连拖带扯跟在她身后进了丫头橘嫩柔软的房间。她刚过完四岁生日那,就拥有这间属于自己的舒适轻软的一方地。

一切的装修布置,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偏好来的。

两条短腿吭哧吭哧搬来一张椅子,爬上去,从抽屉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又藏到身后,像献宝似的嘿嘿笑:“把手伸出来,闭上眼睛。”

他其实早就看到了,却故作什么都不知道,配合着她的演出。

掌心触到一片冰凉,再然后就是浓沉醇厚的香气,很纯,很润,像是潺潺流过石子的溪流、清晨空旷且清新怡饶鸟鸣......

是砂糖橙。

她拿过来,直接上手给他掰:“我最喜欢的水果就是它,尝一口,髣髴全世界都在自己的口郑”

他一个男子汉,哪用一个屁孩替自己剥橙子?再了,就她那点力气,别到时候橙皮没弄掉,反倒把自己弄伤了。

他接过砂糖橙,三两下剥掉外皮,在她目瞪口呆中塞了瓣进嘴,问她:“甜吗?”

丫头最嗜甜,突然眉头紧蹙,张着嘴巴哭着嚷着好酸。

不对呀,砂糖橙从没有酸的。他半疑半惑尝了口,甜腻的味道瞬间蔓延整个味蕾。紧接着听到丫头欢欣鼓舞的笑声,终于明白自己着了丫头的圈套。

他忍俊不禁,掐了下她的脸蛋。

芰荷蹦跶着坐在他的腿上:“哥~你笑起来好看,应该多笑笑。”

真是个单纯又惹人怜爱的孩子。

......

后来她倒在他的怀中睡着了,察觉他动了下,迷迷糊糊睁眼,用稚气未脱的软音问他:“哥~你这一生的愿景是什么?”

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居然懂得愿景?

他笑了笑,在她又一次睡过去后,这才低哑着嗓子,:“山河永在,国泰民安。”

楚辞翻了个身,似乎是累了,眼睛闭阖,心如被锋利的刀捅了一把。

他们的所求,何尝不是这样呢?

可偏偏这一条路上太多的牛鬼蛇神、魑魅魍魉,他们不断披荆斩棘、筚路蓝缕,本以为能够看到曙光,却不想是敌人设下的圈套,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们已分不清前方是光是暗、是暖是冷、是草原还是荆棘,既然踏上了这条注定坎坷的路,唯有迎难而上,方能知晓自己无限的潜能。

完这一切,伏白的脸上挺平静的。关于老一辈踏进的深渊,他不想再重蹈覆辙,

国难当头,实业救国者大有人在,以文造精神者更是数不胜数,而他会倾尽所能,完成儿时与伏深交换的许诺:造铁路!

当年他和顾少君,从惺惺相惜到关系濒临破裂,不过短短时间,又从彼此放弃到同生共死,在楚辞的帮助下,他们在浦江死里逃生,当即决定用自己余下的生命,发光发热。

他奋斗在前线,而自己则退居幕后,但凡能帮到他们的,自己都会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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