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未殇(一)
她对于他的话是始料未及的。原来,今日竟是他的生辰。
“那祝裴少生辰快乐!”杜若说着,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只可惜了这里没什么准备。”她自言自语地说。眼见他一身酒气,想必是吃了饭的,突然一拍脑门,道:“裴少今日吃长寿面了吗?”
“长寿面?”裴泽尘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我已经好多年没碰过那玩意儿了。”他淡淡的语气,可是不知为什么,杜若的心却是一紧。总觉得他今日,势必是遇到了什么让人心情怅然的事了。
“那我去给裴少下碗长寿面吧,过生辰怎么能不吃长寿面呢?”杜若说着站起身来,裴泽尘却伸手拉住她。突如其来的力量,让她的重心不稳,趔趄地倒在他的怀中。
鼻端,是腾起的淡淡的酒气,微薄的,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他离她是这样的近。近在咫尺的眉目,脸颊。甚至是他的一切。他就这样伸了手臂过来接住了她。他的手臂磅礴有力,薄薄的体温顺着他的手掌熨帖在被他扶住的肩膀,然后传至全身。突然地,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定。细小的安定,由心生出,是这个男子所给予的温度。
她眼见得这般境况发生,不由得红了面颊。有些狼狈的要起身,他却突然地开玩笑不放手。
“真香!”裴泽尘说着,然后又将头离杜若近了,随即便是深深地一嗅。
她只感觉自己的脸是发烧似的烫。火辣辣的,像是有血要透过头顶冲上来一样。然后突地挣开他的钳制,快速地往外跑。
“我去给你下面!”她说了句,然后不顾一切的跑开了。
再次进门的时候杜若的手中是端了热腾腾的长寿面的。细白的面条上打了新鲜的酱卤,用葱花与芫荽点缀着,上面还歪斜地摆着一个被煎得焦黄的鸡蛋。她的手艺倒是好的。
“快吃吧。”她将碗递到裴泽尘手里,晕起的淡淡雾气在他们之间缭绕着。摸不清眉目。
裴泽尘接了碗然后大口吃面。他的胃口倒是很好的,不一会儿功夫,一碗面条就被他吃掉精光。
“真好吃。”他说了句,然后拿了杯子又呷了口水。
“怎么跟没吃过面似的。”杜若取笑地说。可是没想到,他的神色却是黯了黯。
“还记得最后一次吃长寿面已经是多年前了。”他淡淡的语气,但却充溢着苦涩。“那个时候我还这么高吧。对就这么高!”他用手比了个高度,望着杜若的脸,“当时的我还是个十岁大的孝子,天真无邪,可以说是什么也不懂。就记得那日,父亲与娘携了我一同游街。我们坐在父亲新进的德国车上,那是簇新的车,别提有多么气派。娘在车里逗我玩耍,父亲说要下车去洋行中一趟。谁知就在父亲刚走没多久,一片枪击声便响了起来。我听到大街上的人都在拼命地叫喊,有人哭着闹着。我也蜷在娘的怀中。可是那枪明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我只记得那簇新的玻璃被子弹崩得破碎,大大小小的玻璃碎屑溅了我们一身。我想挣扎着起身,可是娘却紧紧地护住我,我动弹不得。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父亲带了卫戍来了,我才得以脱身,可是那时,我却发现,娘却伏在车里一动不动了。”他说得悲怆,身子竟是忍不住颤抖了。她上前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心中有万般的滋味。
“就像是素琴后来死的那样,娘的背后,大大小小都是被抢打出的洞。那一刻,我就僵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一声都没哭得出来。我对父亲说,以后我要做大帅,我要杀了那些杀害我娘的人。父亲抱着我脸色苍白,终究也没说什么话。”他微微地苦涩一笑,似在掩饰自己的情绪,“你知道,我那时并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娘当年也只是个卑微的二姨太。杀害娘的凶手其实就是大娘的兄长,也就是我的舅舅。他想篡权,本身也只是要杀父亲的,可是没想到那日父亲却提前下了车。”
杜若听着他的话,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有些颤抖地问:“这……这与你不过生日到底有什么关系?”可是问出这句话,她就后悔了。
裴泽尘突然笑了,不同于方才的苦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个被凭空臆想出的幻觉。
“那日,本是我的生日的。娘说过,要给我过生日。可是她再没回来。”他摇了摇头,脸上的情绪阴晴不定。“不过好在,杀害娘的凶手最终被绳之于法。”然后他又笑了笑,看着杜若。
“谢谢你。你的面,真的很好吃。”他反握住被她握住的手,紧紧地,甚至于让她感到了轻微的疼。
他们又说了一些话。裴泽尘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将给杜若听,她听得入神。像是戏文里腾了云驾了雾一般的人物,只觉得飘飘忽忽的。
从裴泽尘的话中,她得知,其实他之所以养成了如今的性格,也是在一定的环境下形成的。他自小就生活在父亲的影响下,自己的生母又不是大帅的原配,自然的让他的性格偏激,且有些争强好胜。后来,他的大哥死了,他成了大帅的独子,父亲为了培养他又让他漂洋过海去了国外,所以性子里难免我行我素了些,这也怪不得杜若初见他时对他的感觉。
杜若也说了自己的一些事给他听,两个人仿若是相见恨晚的感觉,不觉得又熟络了几分。裴泽尘突然不知从哪搜出一瓶洋酒,他们开了瓶子大口喝着,很有畅快之感。后来不知不觉地,就有些醉了。
记忆中,裴泽尘深情地抚着她的脸。杜若只记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眼神,像要将人融入骨血一般。她在这样的目光中突觉得自己仿若是得到了公主般的荣耀,竟是那般的受人重视,不觉得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他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小东西,不哭。”他哄着。
他们都有些醉了。屋子里昏暗的灯光影着两个人的身影,仿若化成了一个整体一样。再也分不开。他吻着她的脸,一路吻下去,最终捕捉到她有些不安分的唇。她嘤咛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拉着滑到了床上。
“杜若,你不该推开我的。这世上,没有人能阻止我,更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他有些惩罚性地咬着她的唇瓣,辗转反侧。
她似乎是醉的深了,挣不开他的束缚便索性闭了眼睛,无力地渐渐陷入睡眠。他以为她是已沦陷的城池,只待着他在她的世界中策马扬鞭。不觉得解了她的衣扣……
夜色沉沉,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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