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捌、雲修死了
性令纸人在看得见云修的附近躲藏起来。
纸人选择的躲藏之地正是云涛山庄正厅樑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天夜里云修的尸身已经收殮进一具漆黑的棺木内,未封棺,他的脸让白布盖住,摆放在云涛山庄正厅。
灵堂佈置妥当,狐王夫妻便告辞家去。身心俱疲的庄主夫妻不约而同进了屋休息,云修没有弟弟妹妹,偌大的灵堂剩几个下人看顾。
夜深了,轮到另一批下人值夜,又因值夜的主子是已经死去的云修少爷,就剩下一位算得上菜鸟的小叶独自守灵,其他的成群结伙躲到廊下喝酒赌博。
小叶一边打瞌睡一边守灵,忽来一阵诡譎的风吹得他汗毛直竖,他想起他在耳房放了一件棉袄,正想去拿,谁知道被重物摔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顾不得拿棉袄,先去查看什么东西掉了。
掉落的那样东西吓得他手脚发软,那东西正是云修少爷的棺材!本来铺在云修少爷脸上的白布不知上哪里去了,适时外头的野猫凄厉的叫了起来,小叶的双腿抖如筛糠,险些吓得尿裤子!
灵堂那只蟹壳青的香炉不知怎么迸裂,插着的香落在了白色的帷幔上,点燃了那块白布,越烧越旺盛。
小叶拼命给棺材磕头,云修少爷,不是小的害您,小的哪有那个本事,谁害您的找谁去!
此时飘来一阵幽怨的女声,是谁害死他的?
小叶用抖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回话,是、是、是金珠告发,老、老爷打死的。说完话,小叶忽生一股力气,手脚併用地爬出正厅,一出正厅,拔腿狂奔。
那帷幔的火舌逐渐延烧至内室,许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人被浓烟呛醒,还有些即使浓烟扑来也醒不来喝醉的下人,在走廊倒得横七竖八席地而睡。
有警觉的人已经喊着,走水了,走水了!毕竟昨天才走水过,大部分的人相当熟练的逃命,找水源。
这场火灾,最可怕之处是大家争相逃命,浓烟之下没人看见在走廊上躺得乱七八糟的醉汉,大伙儿纷纷踩过他们逃命,一开始或许有喊痛声,可踩到后来居然死寂一般闃静,彷彿廊上无人。
忽然间,有个被踩死的人站了起来,大剌剌地走进庄主夫妻的房里,夫人正收拾着软细,庄主则是掀开一道暗门,叫夫人赶紧跟上。
那位被踩死的下人浑身乌青,口吐鲜血,居然问道,为什么打死云修?
那声音分明就是女声,庄主不似下人愚昧,反问于她,阁下是谁,为何到了敝府装神弄鬼,有何目的?
那女声只顾说道,为什么害死云修,他不是你儿子吗?古人有云,虎毒不食子,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恶毒老头子,害死了云修还想逃之夭夭吗?
那下人垂落的双手忽地举了起来,直直往庄主的脖子而去。庄主不是省油的灯,挥剑砍了下人一双手,那下人犹不知痛,血盆大口欲咬庄主颈子,庄主挥出第二剑俐落地砍下下人的颈子,那失了头颅失了双臂的身子还喷洒着鲜血,无头苍蝇似乱转,居然走出了庄主夫人的屋子。
紧接着又来六具尸首,问了同样的话,为什么害死云修?
那尸首散开有条不紊地包围庄主,庄主左一剑右一剑,砍下一颗接着一颗头颅,一条接着一条手臂,现场犹如大屠杀的现场,血流成河,夫人早就吓晕倒在暗门之前,吓晕之前只啊啊啊啊……叫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女声忽然轻飘飘地说道,你可知道这些人原有最后一口气,说不定能唤醒他们,你却杀了他们全部,让他们尸首分离,呵。
庄主怒斥,所谓恶毒,便是如你这种人!
女声呵呵笑着反问,作为一个父亲,你以为你算得上仁慈吗?
庄主闻言冷静下来,他平静地收了剑,能怪我的只有我儿子,不是你,陈姑娘。
陈珊娘被叫破身份,毫不慌张,自暗处走出,她身着黑衣,映得白皙的小脸毫无血色,简直可用惨淡来描述这一张本来英气勃勃的脸蛋,浓眉大眼与夜色、与她的发丝融为一体。
她回了云涛庄主的话,我自六年前救云修一命,在那之后,他的命便是以我的修为、我的魂魄吊着,为了将他养好,这六年耗了我多少精力魂魄。他一死,我的修为魂魄通通打水漂。我如此为他付出,却连过问一句也没资格吗?
庄主闻言叹了一口气,回道,狼妖与狐狸终归不是正途。
陈珊娘惨白的小脸忽然狰狞,她的十指倏地长出尖锐的指甲,小嘴唸唸有词,血泊上的断肢头颅忽然动了起来,直直朝庄主而去。
庄主可不是花架子,他的剑法凌厉,几剑下来,那些残肢又被切了几段,早已无法再作祟。
那时一个飞头趁着庄主对付断肢之际紧紧咬住庄主腿上的肉,庄主一剑刺下,连带他腿上的肉随着飞头拔起,居然不曾哀号。
陈珊娘操控得越来越吃力,到了最后沦为她傀儡的残肢飞头全数被庄主杀尽,她瘫软在这间犹如炼狱的屋子里,鲜血染溼了她的黑衣,她低垂着头,任由泪水扑簌簌地滑落。
云涛山庄作鸟兽散的自然是等级略低的下人,处于管事等级的僕人依旧对庄主忠心耿耿,有这么一位僕人进到屋里稟报,庄主,在东厢房找到被绑的金珠。
庄主问道,她何时被绑?
僕人让另一手下带了金珠入屋,金珠满脸惶恐小脸脏污,她一边颤抖着一边回话,庄主,我昨天傍晚至厨房取饭回程让人打晕,绑在床底下。
庄主立刻想到时间对不上,如果真正的金珠傍晚被绑,那夜里跑来报讯,说狼妖少女与云修夜里衣衫不整被她撞破,她被狼妖少女紧追不放,又见到狼妖少女打翻油灯,不慎烧死福叔的金珠究竟是谁?
庄主强忍悲伤,问了金珠,金珠,你来报讯过吗?
金珠惊慌失措地磕头,庄主,我跟着夫人陪嫁到排霞山来,说句大不敬的话,云修少爷若真的与陈小姐有私情,我可能还会帮云修少爷遮掩,万万不会四处嚷着云修少爷与陈小姐衣衫不整。她磕了头一直没起身。
换成陈珊娘抬起头来说话,我与云修何曾衣衫不整过?她挽袖露出一节洁白藕臂,上头一颗小小的硃砂痣殷红得刺目。
昨日我为云修疗伤之后,忽然看见外院起火,云修让我赶紧走,走水必然惊动不少人,到时候要走就难了。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