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文那有陈氏陪着，他借口出门看看就溜了。</p>
目标，陆家后头的大山。</p>
陆家在村里不算穷得叮当响，但也说不上富裕，陆老头与郑氏靠着几亩田地与精打细算，这才养大几个儿子和孙辈。</p>
每次好不容易攒下点钱，基本也都给家里人看病花光了。</p>
大哥陆启文的药很贵，家中支撑不了多久的，他得想法子挣点银子。</p>
陆家村后头的大越山中枝叶繁盛，一看就藏着丰富的山林资源，应该能找不少东西换钱。</p>
可惜陆家人没一个会打猎的，包括整个陆家村也找不出一个猎人，村民们最多也就是外围砍砍柴火，秋夏时分在山林边缘找点野果子尝尝鲜。</p>
隔壁村子倒是有几个猎人，不过向来不往陆家村这的山道走，是以踏过山林外围区域之后，山道两边长满了杂草，长些的都能到陆启霖的腰。</p>
后世，陆启霖登山徒步都是穿戴齐整，各种装备加身，这会儿连个雨靴都没有，就这么走进去？</p>
陆启霖有些发怵。</p>
想了想，又去附近破烂的山神庙里找了根扫把棍。</p>
一边敲着山道两侧的杂草，一边慢慢前进。</p>
陆启霖自知自己现在几斤几两，没打算进入深山中，只是来找一种植物的。</p>
昨夜跟陆丰收做锡簪不是乱说的。</p>
他有办法让锡簪卖上价。</p>
走了一小会山路，陆启霖又开始气喘吁吁的时候，总算找到了想要的通脱木。</p>
他从随身的竹篮里取出一把破烂的菜刀。</p>
是他从鸡窝那顺来的，几个豁口锈迹斑斑，也就仅剩的一点刀刃还能用。</p>
勉强砍了几节通脱木，盘算着够用之后，陆启霖赶紧退了出来。</p>
远处，居然有狼嚎声。</p>
一路小跑下了山，陆启霖直接瘫软在地。</p>
这身子是真的不中用，明天开始他得练练八段锦，否则老天爷白送他的这一辈子没享受几天就得玩完。</p>
休息的差不多了，准备爬起来继续回家，就见几个孩子打打闹闹朝他跑来。</p>
见他坐在地上，为首的那孩子停下了脚步，对着他扮了一个鬼脸。</p>
这熊孩子！</p>
陆启霖迅速爬起来，拎着竹篮就往回家走，不想那群小孩子又围了上来，开口唱起了歌。</p>
“癞皮娘亲生傻娃，克死亲娘没了爹，村口一坐一下午，呆头呆脑笑哈哈。”</p>
“陆小六，小傻子。”</p>
“陆小六，小哑巴。”</p>
“陆小六，可怜虫。”</p>
这些话太恶毒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没素质的家长教的。</p>
陆启霖本不想搭理，可想到原身记忆深处那些个数不清被奚落嘲笑的画面，他终是停下脚步。</p>
缓缓转身，他开口说道，“我不可怜，可怜的是你们。”</p>
他伸出手指，指着为首的小孩道，“你娘和隔壁叔叔钻了小竹林，得了一大盒的桂花糕，她藏起来不给你吃，你才可怜。”</p>
又指着下一个小孩道，“你奶把你娘买的布料偷偷给了你姑，让你过年都没新衣穿，你也可怜。”</p>
再指着下一个，“你回去问你娘，你爹为什么偷偷塞铜子给隔壁村的刘寡妇，却不给你买肉吃？”</p>
他一个个指了过去，指到最后一个流着鼻涕的孩子时，终于收回了手，“呃，你就算了，你家没啥，你就是流着鼻涕有些丑。”</p>
“哇！”那孩子一下子就大哭起来。</p>
陆启霖转过身，继续往家走。</p>
留下那群孩子在原地看着他。</p>
此时，他们满脑子都是还没见到就失去的糕点糖果等。</p>
“我回家问问我娘去！”</p>
不知谁喊了一声，一群孩子霎时做鸟兽四散，各自回家打算问个究竟。</p>
陆启霖慢悠悠回到家，陈氏已经在门口张望了数次。</p>
“小六，你可算回来了。”她松了一口气，就要接过陆启霖的竹篮。</p>
陆启霖赶紧往身后藏了藏，“我自己拿。”</p>
陈氏方才瞄到竹篮里面是黄绿色的树枝，但还是不放心问了一句，“你没逮蛤蟆吧？”</p>
小六有一段时间总爱抓那些个蛤蟆回家，给陈氏留下了阴影。</p>
陆启霖忙道，“没有，没有，我去陪大哥了。”</p>
农家孩子也没个玩的，只是树枝倒也无妨，陈氏见他去了大郎屋子，便赶紧回了厨房帮忙。</p>
王氏见她，就道，“大嫂，你陪着大郎，午饭我和四弟妹做也行的。”</p>
陈氏还未接话，张氏已经冷哼一声，“三嫂倒是会拿别人做人情。”</p>
王氏瞬间一噎，低下头。</p>
陈氏不理张氏，对王氏道，“这道酸菜炒肉我来做，三弟妹歇一歇。”</p>
接过铲子就开始忙活。</p>
王氏尴尬站在一旁。</p>
大嫂和四弟妹斗法，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p>
张氏原本正往灶台里添柴火，见此立刻站了起来，板着脸就往外走。</p>
王氏立刻蹲下烧火。</p>
陈氏瞥了一眼她，有些恨铁不成钢。</p>
躲懒都不会。</p>
本想劝一句，但想到自家如今情况，又默默闭上嘴。</p>
赶紧做完午饭，她还要给大郎煮点骨头汤。</p>
陆启霖拎着竹篮进了陆启文的屋子。</p>
见大哥还睡着，他悄悄坐在了窗下，用那破烂的刀一点点划开通脱木的皮，取出了里面的木头心。</p>
通草花想要做的好看，首要的便是花瓣得轻薄自然，工具不趁手，就只能靠自己手下的功夫了。</p>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始滚边切片。</p>
裁剪，捏花瓣，做花心，做小叶......</p>
陆大郎睁开眼，见到的就是瘦瘦小小的孩子坐在窗前，一点点摆弄着手里雪白的纸片。</p>
然后，仿佛犹如神迹一般，一朵雪白的菊花就在小六的手里绽开。</p>
未到七月，他见到了九月才开的白菊。</p>
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忘记出声。</p>
陆小六擦了擦额角的汗，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第一朵通草非遗花，有些嫌弃。</p>
哎，穿个越而已，手怎么生疏成这样，这种品质要是在现代被放到网上，可要被人笑话死。</p>
不过，勉勉强强也算成功了一半。</p>
还有一半，他得让陆大郎和陆丰收出手。</p>
抬眼，却见大哥正盯着自己看。</p>
陆启霖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我用了你的蜂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