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拿到货，空手回了家。</p>
伯母见我脸色不对，关心地询问了一句。</p>
我强挽起笑，「妈，没事。就是钱弄丢了。」</p>
伯母摸我的脑袋，「多大点事，没钱了管妈要。」</p>
她说着从皮匣子里抽出二十给我，「就当是妈给你的零花钱。」</p>
我没接，眼圈慢慢红了。</p>
只觉得很对不起伯父伯母。</p>
钱没丢，被我给我妈了。</p>
她怕极了我爸，被我拒绝后死活不敢回家。</p>
我实在没忍心。</p>
掏遍了裤兜，总共六十八块三毛。</p>
都给了我妈。</p>
最后一次。</p>
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心软。</p>
「我回屋看书了。」</p>
不敢让伯母看出异样。</p>
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p>
享受着伯父伯母的爱。</p>
还欺骗他们。</p>
心里的负罪感很强烈，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p>
闭上眼睛，许愿。</p>
希望伯父伯母变得更有钱。</p>
许完愿，我面无表情地在手腕上愈合很久的疤上又划了一道。</p>
第一道，是实验。</p>
许愿妈妈能顺利怀上弟弟时割的。</p>
那以后，我发现可以自己控制倒霉的方式。</p>
晚上。</p>
伯父满脸喜色地回家，告诉我们。</p>
他升职为拉长了，每月工资有八十元。</p>
相对应的，我的零花钱也涨了。</p>
我变得不爱出门。</p>
放弃了做生意。</p>
只呆在家埋头看书，有消息说。</p>
高考定在今年七月。</p>
伯母问过一嘴，我没敢告诉她。</p>
因为我永远不知道。</p>
我妈又在哪个角落蹲我。</p>
但我怕什么，就越要面对什么。</p>
晚上，我在饭桌上看见了我妈。</p>
那一瞬间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害怕。</p>
害怕她捅破我们之间的事情。</p>
害怕伯母会因此讨厌我。</p>
「你来干什么！」</p>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惊惶的。</p>
以至于我妈讨好的笑僵在脸上，「来娣，今天是你生日啊。妈妈做了你最喜欢的粑粑糕。」</p>
「求了你伯母好久才进来的。」</p>
原来，今天是我的生日。</p>
桌上的粑粑糕卖相很不好，看上去就像是蒸笼里的边角料。</p>
「妈提前给你姐过完生日，就立刻过来了。」</p>
「你弟我都没顾上呢。」</p>
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感觉。</p>
总之一点也不开心。</p>
伯母在一旁没有插话，大概是看见我抵触的态度。</p>
开始赶我妈走，「行了，心意到了就走吧。孩子现在我家的，你就不要总来找她。」</p>
我妈被驱赶，连忙站起来。</p>
「我还有几句话对孩子说，就再说几句！」</p>
她快步拉着我，关上了房门。</p>
我同手同脚地跟她进了房间，我妈语速很快。</p>
「来娣，你听好了。妈知道你最近在看书打算高考。」</p>
「你爸说了，最近咱们家没以前顺利，肯定是因为你过得好了，气运压过了你姐。」</p>
「你爸也不反对你高考，但有个要求。」</p>
「考试的时候你写你姐的名字，你姐成绩再怎么说也能考个大专。」</p>
「你俩交换，这样你们都有书读，咱们家也会越来越旺！」</p>
她说完，也不等我反应。</p>
「就这么说定了，妈知道你最乖了！」</p>
我耸着肩膀，一张脸埋在阴影里。</p>
我妈拉开门，讨好地朝伯母一笑。</p>
「我这就走，这就走。」</p>
我却受够了。</p>
从小到大，她偏爱我姐的时候。</p>
用的都是这句话：</p>
「来娣，你最乖了。最心疼妈妈。」</p>
「来娣，你最懂事了。」</p>
我被迫体贴，被迫懂事。</p>
要是稍微忤逆我妈，等到我的就是窒息和冷漠。</p>
我爸本就不在意我。</p>
我妈再明目张胆地冷落我，故意不留我的饭菜。</p>
收拾走我的所有衣物。</p>
「你的所有东西都是父母给的，你都不爱妈妈，妈妈为什么要养一头白眼狼？」</p>
在她一次又一次的驯服下，我学会了体贴。</p>
成为了她口中爱妈妈的好孩子。</p>
最心疼妈妈的好孩子。</p>
就连我现在，好不容易拥有了一对爱我的父母。</p>
她却依旧阴魂不散地缠着我。</p>
「你到底想怎样！」</p>
我大吼一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