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把推开二哥周顾航的办公室大门。</p>
爹撒手人寰之后，他接替爹做了宣传科长。</p>
所以才能提前拦截我的志愿书，替换给了周瑶瑶。</p>
如果不是周瑶瑶来我面前嘚瑟，我恐怕这辈子都会以为我根本没考上。</p>
看我不请自来，他默不作声。</p>
到底是坐办公室的人，周顾航还是比周顾锋稳重些。</p>
“伤好了么？”</p>
一声懒洋洋又毫不走心的关怀飘过来。</p>
我嗤笑一声，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打开录音笔，</p>
“二哥怎么不问问我的高考志愿书，为什么莫名其妙被顶替了。”</p>
周顾航见我直接拆穿，却眼皮子也没抬。</p>
“晓宁，别怨二哥心硬。”</p>
“瑶瑶打小命苦，以前饭都吃不饱，哪像你上学早，学堂都着要你。”</p>
“要是这回我们不帮衬她，她怕是要错过好机会，嫁个老汉在地里头苦熬一辈子了。”</p>
我轻抚着桌上那本我送给周顾航的手抄教员语录，鼻尖一酸。</p>
“二哥，那我的未来怎么办？”</p>
“活该我被毁掉一生么？”</p>
周顾航抬头注意到我泛红的眼眶。</p>
半点不觉得愧疚，停下笔，拉下脸来，</p>
“晓宁，二哥没好意思当面戳你脊梁骨，你成绩怎么来的别装傻！”</p>
“当时中考考上的是瑶瑶，你不要脸直接偷了她的成绩，后来才有得学上！”</p>
“你早就该还给瑶瑶了！”</p>
我早已经跟他解释过八百遍，那是周瑶瑶偷看了我的试卷！</p>
那年中考，我努力把卷子写的满满当当，考学名额十拿九稳。</p>
出成绩那天果然是我直居榜首，我喜滋滋要回去告诉爹。</p>
可进家门裤脚上的土还没掸掉，就听到身后周瑶瑶领着教导主任大呼小叫。</p>
说我试卷名字对调，偷了她的成绩。</p>
俩人抢在我前头，把试卷的内容、答法，连哪里失误写错了都讲得一清二楚。</p>
爹和三个哥哥不知道教导主任已经收了贿赂，理所当然信了他们。</p>
哪怕我多次强调同样难度的试卷我能再考一次，可他们就是不信我。</p>
万幸语文老师认得我的文风。</p>
“不对，卷子是周晓宁同学写的！她写作文的措辞我再熟悉不过了，我用这个月工资做担保试卷是她的。”</p>
碍于有证人，主任只能作罢。</p>
但老师的坚持真理并没有帮我洗清坏名声，家里人以为我走了语文老师后门，因此更加鄙视我。</p>
他们认死了是我模仿周瑶瑶笔迹，策划了整场试卷对调事件。</p>
二哥从那次起，不再相信我说的任何话，彻底维护起了周瑶瑶。</p>
父亲每天都在家里面念叨，</p>
“一定要帮瑶瑶讨回公道！”</p>
仿佛我不是他们的亲人，而是他们的仇人。</p>
“周晓宁，你但凡还有点人性，就别来耽误瑶瑶的大好前程。”</p>
周顾航一句话把我拖回了现实。</p>
我丝毫没有争辩下去的心力，神色淡然。</p>
“好，签了这张纸，我今后就不会再去打扰周瑶瑶了。”</p>
周顾航抬眼瞪着我，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你威胁我？</p>
我淡然出口，”你说是，就是吧。“</p>
周顾航顿了一下，还是抓起笔，在协议书上郑重签了名。</p>
”你亲口承诺的，可别不认账，事后食言。“</p>
我叠好协议书，收眼时瞥到了周顾航写了一半的宣传策划。</p>
”妇幼保健院的宣传，可以请女性讲自己的心路历程和过往经历，比起现在这些直白的建议和警告更有感染力。“</p>
”或者实行层级奖励制度，这样，各个工种都有激情配合宣讲活动。“</p>
周顾航脸上瞬间多云转晴，满意地看了我一眼。</p>
”晓宁，你在策划方面确实有想法，就是心思不往正道上使。“</p>
”以后你来二哥宣传科，早晚也能某个一官半职。“</p>
”刚才的协议书，就算是你还小不懂事。“</p>
我面不改色，轻轻摆头。</p>
”谢谢周科长赏识，学生周晓宁脾气爆，会惹您不痛快，以后就不瞎发表意见了。“</p>
”刚刚多嘴几句，就算感恩周科长这十几年的照顾。“</p>
周顾航犹豫片刻，摇了摇头。</p>
”算了，等你去外面受受磨难，收收小性子吧。“</p>
二哥，你等不到我回来了。</p>
再过两天，我们就各走各路，后半生不再相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