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顾翎便来了宝华宫。</p>
亥时三刻,我已卸了钗环大妆,倚在罗汉床前休息。</p>
宫人通报,说皇上来了。</p>
顾翎踏着话音走进来,看我只着中衣,笑道:「是朕来晚了。]</p>
他也知道。</p>
我懒得搭腔,起身行礼。</p>
素日里,他鲜少踏足我的寝宫。</p>
这次来得突兀,要说没目的性,狗都不信。</p>
果然。</p>
顾翎道:「韵儿犯了什么错,竟让皇后生了那样大的气?」</p>
原来是为宋水韵讨公道。</p>
我道:「禧嫔言行无状,粗鄙犯上,臣妾只是教训教训她,以免祸从口出。」</p>
顾翎坐下来,想要抚抚我如墨的长发。</p>
「韵儿不比别人娴静,她性子活泼大胆,偶尔说错话,也在情理之中。」</p>
「皇后多包容些。]</p>
我扶鬓,避开他的手。</p>
心中冷笑。</p>
顾翎:「行刑的宫人也忒不知轻重。」</p>
「朕今天去看韵儿,她脸颊青红肿胀,没个十天半月定是好不了。」</p>
言下之意,我做得太过。</p>
他继续道:「虽然韵儿有错,但那行刑宫人,也是该罚……J</p>
罚?</p>
我堂堂皇后,惩戒妃子,行刑宫人还要因此受刑?</p>
天家威严何在?</p>
顾翎到底有没有脑子?</p>
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都是吃干饭的吗?</p>
我轻声道:[陛下,禧嫔说臣妾出卖生父,是蛇蝎心肠。]</p>
顾翎怔住。</p>
当年。</p>
他初登大宝。</p>
朝中我父亲——也就是谢首辅势大,权倾朝野。</p>
一干文人,皆唯他马首是瞻。</p>
朝中多半大臣,要么姓谢,要么是谢党。</p>
顾翎坐在龙椅上,虽不是傀儡,也与傀儡没有区别。</p>
他日夜担惊受怕,怕谢首辅篡位。</p>
想整治谢党,苦于证据不足。</p>
不能一击必杀,反受其乱。</p>
毕竟我父亲道貌岸然,博得了许多好名声。</p>
民间还有人叫他「谢大青天」。</p>
十年前的初春。</p>
我夤夜入宫,叩开文华殿宫门。</p>
带着一身寒气,跪在顾翎面前。</p>
我捧起一个匣子:陛下,我父亲结党营私、意图谋逆的罪证,都在这了。J</p>
听了这话。</p>
顾翎面上闪过一丝狂喜。</p>
他欣喜至极,上前扶起我:「嘉娘,你于朕有恩。说吧,你想要什么报答。」</p>
我道:「臣女要做皇后。]</p>
顾翎:「嗯?」</p>
我磕了个头,坚定道:「陛下铲除谢党,却将臣女立为皇后。</p>
[不仅彰显皇恩浩荡,也能时时提醒诸大臣谢家的教训,杀鸡儆猴。]</p>
我将利处娓娓道来。</p>
年轻的皇帝皱眉思索一会儿。</p>
终于重重点头。</p>
[好,朕答应你。]</p>
那一年, 我十七岁。</p>
现在,我二十七了。</p>
我缓缓开口:「臣妾知道,陛下爱重禧嫔。但她说的话,委实太过了。」</p>
「臣妾是为国朝着想,为大义着想,居然落得个蛇蝎心肠。这让臣妾,何以自处。」</p>
顾翎道:「禧嫔口无遮拦,朕回去定重重训斥她。」</p>
他顿了顿,又道:禧嫔大胆热烈,新奇,朕只拿她当排遣寂寞的玩意儿,有些小性子,宠着纵着</p>
也无妨。」</p>
[梓童°,你贤名在外,与朕年少情深,你才是朕最爱重的人。」</p>
平心而论,顾翎确实有一副不错的皮相。</p>
高鼻秀目,萧萧肃肃,爽朗清举。</p>
他说这话时,表情分外认真。</p>
让人感觉,仿佛被他置于心尖。</p>
怪不得宋水韵会倾心。</p>
我不想同他说酸话。</p>
移开了视线。</p>
谁知顾翎更进一步,</p>
攥住了我的手。</p>
他凑近我,呼吸灼热地喷吐在我颊侧,轻声呢喃:「嘉娘美貌,令朕心神摇曳……….J</p>
我的鸡皮疙瘩从头起到脚。</p>
顾翎还想动手动脚。</p>
紧要关头,外面闯进来一个内侍,腾地跪下。</p>
[陛下,娘娘。禧嫔说她心绞痛°,吃不下饭,说请陛下过去。」</p>
我真的谢谢她。</p>
顾翎起身: [嘉娘.…]</p>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端出贤后的架子:「禧嫔的病要紧,陛下去吧,臣妾没事的。」</p>
顾翎匆匆走了。</p>
我坐在床上,回味着顾翎的触碰……</p>
恶心,太恶心了。</p>
他再多待一秒,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p>
我唤来贴身侍女绿珠:把元郁a叫来。」</p>
元郁是我的暗卫。</p>
这名字,还是我给他取的。</p>
顾翎三宫六院,我虽没他那么多,但也有些美貌鲜肉,用作消遣。</p>
宝华言熄了油灯。</p>
万籁俱寂,一片沉沉的暗色中,有个劲瘦身影,轻手轻脚爬上我的床。</p>
精壮青年就是好。</p>
我餍足地闭上眼,回味无穷。</p>
元郁在我耳边轻轻道:「娘娘,卑职有一事要禀报。」</p>
「关于禧嫔的身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