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想过用这个身份安安分分生活下去，可每每听到那些人的名字，心里就像有一把火烧得滚热，烧得五脏六腑都要爆裂。</p>

    她很想闯入殿前问一问御座上的那位：是否还得自己有位生母，又为什么不愿意去救她？</p>

    而至于那个人……少年承诺做不得数，她从来就没有当真。</p>

    风从窗户纸的破洞里钻进来，陈照夜被吹得一个哆嗦。</p>

    桃枝心疼地搓了搓她的手，“很冷是不是？再忍忍吧，我们宫里已经很久没有炭火了，你这点被子还是卫才人从自己那边抱过来的。”</p>

    “卫才人？”</p>

    “是啊，先前你睡着那会，卫才人来探望过。”桃枝笑道，“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的人呢，生得漂亮，性情也温和，天上的仙子都比不过她。”</p>

    说罢又叹了口气，“唉，只是这样好的才人，为何陛下就不喜欢呢…连带小公主也忽视了。”</p>

    陈照夜眼神微动。</p>

    当年贵妃入宫时也只是一位六品美人，比才人还低一阶。若她想给寿康宫那位找点不快，或许可以借助新帝嫔妃的力？</p>

    “卫才人现在何处？我想去亲自谢恩。”她道。</p>

    “出去有一阵子了，说是带二公主去御花园堆雪人。”桃枝替她掖好被子，“你歇着吧，我去看看。”</p>

    ——</p>

    桃枝傍晚才回来，被人用木板抬着，停放在中庭，身上覆盖血迹斑斑的白布。傍晚风雪又起，布上很快积了一层薄雪。</p>

    那些人很快走了，陈照夜披着外袍费力地走出来，尝试着想将木板拖进去。</p>

    “来人！来人！”</p>

    无人回应。</p>

    她发现这处虽说属于卫才人的寝宫，可这几天来除了桃枝之外，她竟没见过别的下人，整座庭院安静得像冷宫似的。</p>

    陈照夜费力地挑开那层白布，少女身体早已变得冰凉，白日里还在说说笑笑的花瓣似的嘴唇此时只剩惨白，下半身血肉模糊，应该是重刑所致。</p>

    是谁做的？她手指骤然缩紧。</p>

    无缘无故就将宫人杖毙，新帝的后宫竟已经乱成了这副模样？</p>

    回廊那边传来脚步声。</p>

    一位高颧骨的宫女边走边四下环顾着，看到陈照夜后立刻尖声嚷了起来：“哎哟，可让我找着人了！这么大的地方，连个像样的下人都没有……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御花园把你那失仪的主子领回去呀！”</p>

    故人来</p>

    雪后的御花园一片冷寂。</p>

    卫才人跪在乌青砖石地面上，嘴唇冻得青紫。</p>

    她约莫二十出头，容色秀丽，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此时哭得红肿，刚想动作，胳膊立刻被两名内监左右压住。</p>

    站在她跟前的是位老嬷嬷，身材矮胖，眼神犀利。粗壮似萝卜的五根手指上戴着硕大的蓝宝石戒指，应该在主子面前极为得脸。</p>

    “昭媛娘娘一番好意，才人为何就是不懂事呢。”嬷嬷道，“二公主到了读书的年纪，却连宫中规矩都没学好，若是能养在昭媛娘娘身边，不仅能有最好的师傅教导，还能与大公主做个伴。”</p>

    “娘娘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淑宁实在顽劣，怕是会扰了娘娘清净。”卫才人嘴唇颤抖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还请秦嬷嬷将淑宁给臣妾带回去吧……”</p>

    “母亲！母亲！我不要走！”</p>

    不远处，身穿朱红色锦袄的淑宁公主忽然挣脱宫女的束缚，朝这里飞奔过来。</p>

    秦嬷嬷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拉住。</p>

    “好公主，随老奴去吧，别使性子。”说着伸手想去擦公主头上碎雪，谁料小姑娘脾气火爆，张嘴就是狠狠一口。</p>

    “嘶！”秦嬷嬷吃痛，下意识地甩过去一巴掌，淑宁被打得踉跄后退，粉嫩的脸颊立刻浮现出五道手指印。</p>

    “你、你敢打公主！”卫才人又惊又心痛，“淑宁是陛下的亲骨肉！你怎能以下犯上？”</p>

    “卫才人入宫也有五年了，难道还不明白，这宫里皇嗣地位的高低，从来都取决于生母是谁。”秦嬷嬷干脆也懒得装了，声音骤冷。</p>

    她眼神轻蔑地扫过地上依然瑟瑟发抖的宫装女子，“传昭媛娘娘口谕，卫才人今日在御花园冲撞娘娘，念其是初犯，禁足望雪阁一月。淑宁公主礼数欠佳，暂交由昭媛教导。这些事么……就不必再去回皇后娘娘了。”</p>

    “淑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