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无瑕”
评级,这意味着这颗钻石在形成过程中没有经历过任何地质应力
——
就像有些人的人生,从出生就被精心呵护。
“喜欢吗?”
周景宴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她闻到雪松混着雨水的气息
“太贵重了。”
她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展柜。
周景宴的眼神暗了暗,转身对店员说:“麻烦给我们一点时间。”
当玻璃门在身后合拢,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度不大却不容挣脱:“知道为什么选粉钻吗?因为它形成于地球深处,历经亿万年高温高压,却依然保持着最纯粹的颜色。”
“我查过这颗钻石的来历。”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它原本属于一位英国伯爵夫人,二战期间被纳粹没收,后来辗转到了南非矿主手里。”
她挣脱他的手,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每克拉都浸着别人的眼泪。”
走出珠宝店时,阳光正穿透云层。
周景宴将装着银戒的丝绒盒放进她大衣口袋,自己的无名指上,还留着她体温的余温。
橱窗里,“晨曦”
依然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仿佛在见证一个新的约定
——
有些珍宝,只有在流动中才能永恒。
玻璃穹顶外的夕阳将展厅染成琥珀色。
周景宴单膝跪地时,西装褶皱里还残留着慈善晚宴的香槟气息。
他掌心的粉钻折射出千万道霞光,在刘兰芳苍白的脸上投下流动的光斑。
“四十岁不是终点。”
他的声音像大提琴的低音,震得展柜里的宋代茶盏微微发颤。
周景宴站起身,西装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惊飞了檐下的鸽子。
景宴的宾利碾过碎石子路时,刘兰芳正对着后视镜调整丝巾。丝巾上的敦煌飞天图案是他去年送的生日礼物,此刻却像道枷锁,勒得她呼吸困难。
"听说他们新引进了全息投影过山车。"
周景宴递来温热的拿铁,杯沿的拉花是颗歪扭的粉钻。她想起三年前慈善拍卖会上,这颗钻石最终被中东富豪以三千万欧元拍走,而他当时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待修复的文物。
入口处的电子屏突然闪烁,全息投影的小丑鞠躬致意:"欢迎来到时光游乐场,每位游客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童年。"
刘兰芳的指尖划过门票上的烫金日期,2025
年
3
月
15
日
——
母亲忌日。
"先玩什么?"
周景宴的手机震动不停,他皱眉调成静音。刘兰芳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她上周用母亲骨灰重新压制的。此刻戒指正与他定制西装的袖扣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鬼屋。"
她脱口而出。三年前的求婚夜,他在博物馆里说的那些话像幽灵般缠绕着她:"时间会让裂痕变成故事的年轮。"
或许在这个充满人造恐怖的空间里,她能直面真正的恐惧。
鬼屋入口处,机械蜘蛛在钢索上爬行,发出刺耳的齿轮转动声。刘兰芳刚要迈步,周景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我查过资料,这个鬼屋的恐怖指数是五星。"
他的掌心沁出冷汗,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攥着订婚戒指的模样。
"怕了?"
她故意挑眉,挣脱他的手。黑暗中,突然响起母亲临终监护仪的滴答声。她踉跄着扶住墙壁,指尖触到冰冷的石壁
——
那是十六岁时,她在医院走廊蜷缩的记忆。
"兰芳!"
周景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黑暗中亮起手机屏幕,他举着屏保照片:那是他们在敦煌莫高窟的合影,她的围巾被风掀起,露出颈间的银戒。
"还记得吗?"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你说这些壁画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们允许自己被时间侵蚀。"
他的手指划过她手腕内侧的旧疤,"就像我们。"
鬼屋的灯光突然亮起,工作人员尴尬地致歉:"设备故障......"
刘兰芳望着周景宴被冷汗打湿的刘海,突然笑出声来。笑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惊飞了天花板上的机械蝙蝠。
午后的阳光斜照在旋转木马区。周景宴排队时,刘兰芳注意到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文件
——
是某家珠宝公司的收购方案。她想起昨夜他书房的灯光,以及压低声音讲电话的模样:"必须在雨季前完成交割。"
"要哪个颜色?"
他指着旋转木马问。鎏金的独角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母亲葬礼上,父亲带来的那个金发女人无名指上的钻戒。
"黑色的。"
她跨上一匹斑驳的黑马,鞍鞯上的雕花是褪色的玫瑰。音乐盒响起《卡农》的旋律,母亲生前最爱的曲子。当木马开始旋转,她闭上眼睛,任由风掀起丝巾。
突然,音乐盒发出刺耳的杂音。黑马的马头猛地垂落,金属关节发出不祥的吱呀声。刘兰芳抓住缰绳的手被划破,鲜血滴在玫瑰雕花上。周景宴瞬间翻过围栏,将她抱离危险区。
"没事吧?"
他扯下领带为她包扎,眼神里是三年前那个雨夜从未有过的慌乱。她望着他颤抖的手指,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护士也是这样为她调整输液管。
"我很好。"
她轻声说,任由他将自己抱出围栏。围观人群中,有个小女孩举着粉色棉花糖,正好奇地看着他们。刘兰芳突然觉得好笑
——
这个曾经掌控千亿帝国的男人,此刻像个手足无措的少年。
黄昏时分,摩天轮的轿厢缓缓升起。刘兰芳望着脚下逐渐缩小的游乐场,突然开口:"知道我为什么选黑色木马吗?"
她转动无名指上的银戒,"因为母亲忌日那天,我穿的就是黑色连衣裙。"
周景宴沉默片刻,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雕花檀木盒。打开的瞬间,《卡农》的旋律流淌出来
——
是旋转木马音乐盒的完整乐章。"这是我让人从德国修复的,"
他说,"原版在二战期间被炸毁了。"
轿厢升到最高点时,音乐盒突然卡顿。刘兰芳望着窗外绚丽的晚霞,轻声说:"我四十二岁了。"
话出口的瞬间,摩天轮剧烈晃动,警报声骤然响起。
"别怕。"
周景宴将她护在身后,掏出手机准备联系负责人。她却按住他的手:"你知道吗?母亲去世前,我一直以为她的翡翠镯子是假的。"
她的声音混着警报声,"后来才明白,有些东西的价值不在于真假,而在于它承载的记忆。"
轿厢突然停止晃动。工作人员通过广播致歉:"技术故障已排除......"
刘兰芳望着周景宴额角的汗珠,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十六岁时,为了抢回母亲的镯子,差点被车撞。"
她举起手腕,"就是这里留的疤。"
周景宴突然握住她的手,将音乐盒放进她掌心:"这是我曾祖母的遗物,她在日军刺刀下保住了它。"
他的眼神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雨夜,"但现在我明白,真正的珍宝不是盒子,而是里面的旋律。"
摩天轮开始缓缓下降。刘兰芳望着远处的过山车,突然说:"我想玩那个。"
周景宴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释然的笑容:"好。"
夜幕降临时,他们排在过山车队伍中。刘兰芳的围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周景宴的头发也乱了。轮到他们时,工作人员递来安全带,周景宴刚要帮忙,却被她按住手:"我自己来。"
当过山车冲上云霄的瞬间,刘兰芳张开双臂,任由尖叫与风声灌进喉咙。她听见周景宴在身旁大笑,那是三年来她第一次听见他如此畅快的笑声。
回到停车场时,宾利的车灯刺破夜色。周景宴刚要开车门,刘兰芳突然说:"明天陪我去墓园吧。"
他愣住,随即点头:"好。"
发动引擎前,她将音乐盒放在仪表盘上。《卡农》的旋律再次响起,与远处游乐场的灯光交织成一片。刘兰芳望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摩天轮,突然明白:有些裂痕,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巴黎左岸的雨丝斜斜掠过
"星轨"KTV
的霓虹招牌。刘兰芳踩着水磨石台阶时,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节奏,像极了三年前慈善拍卖会上,周景宴刷卡时的金属声响。
"订了舒伯特厅。"
周景宴将伞收进皮质伞套,袖口的袖扣在廊灯下折射出冷光。她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上周她用母亲骨灰重新压制的,此刻正与他定制西装的暗纹形成微妙的张力。
包厢里弥漫着雪松与威士忌的气息。刘兰芳抚过复古点唱机的金属按钮,指尖停在《囚鸟》的歌名上。三年前的求婚夜,他在博物馆里说的那些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时间会让裂痕变成故事的年轮。"
或许在这个被音乐包裹的空间里,她能找到新的叙事节奏。
"想唱什么?"
周景宴递来平板,歌单界面还停留在《最长的电影》。她想起昨夜他书房的灯光,以及压低声音讲电话的模样:"雨季前必须完成收购。"
此刻他的领带有些歪斜,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冲进画室时的狼狈模样。
"《囚鸟》。"
她按下确认键,转身时撞上他的目光。琥珀色的瞳孔里跳动着屏幕的蓝光,让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监护仪上闪烁的数字。
前奏响起时,周景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布满薄茧,那是三年前修复敦煌壁画时留下的。"知道为什么选这家
KTV
吗?"
他的声音混着钢琴前奏,"舒伯特厅的隔音材料用的是敦煌莫高窟的壁画修复技术。"
刘兰芳愣住。三年前她在敦煌研究院做驻场艺术家时,曾向他抱怨过隔音问题。此刻包厢的墙壁上,真的镶嵌着复制的敦煌藻井图案。当她开口唱歌时,声音果然像被丝绸包裹般温润。
"我是被你囚禁的鸟......"
她唱到副歌时,周景宴突然按下暂停键。黑暗中,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三年前你说钻石沾满血泪,现在我要让每个音符都成为你的护身符。"
包厢的灯光突然亮起。刘兰芳望着他掏出的黑色天鹅绒盒,心跳漏了一拍。盒子里躺着的不是戒指,而是枚青铜鸟形哨,纹路与敦煌壁画中的凤鸟如出一辙。"这是莫高窟第
220
窟的复制品,"
他说,"唐代工匠用它来警示壁画修复进度。"
她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母亲住院时总在病房里吹竹哨。护士说那是防止肌肉萎缩的康复训练,但她知道,那是母亲在怀念插队时的竹林。此刻青铜哨的冷光,与记忆中的竹哨重叠。
"试试看。"
周景宴将哨子放进她掌心。当尖锐的哨声刺破空气,包厢的灯光开始随着节奏明灭。刘兰芳看见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偷吻她后得逞的模样。
"该我了。"
他点了首《最长的电影》,拿起麦克风时,领带已经彻底松开。前奏响起时,他突然单膝跪地,西装裤管擦过米色地毯。刘兰芳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点唱机。
"再给我两分钟......"
他唱到副歌时,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瞥见
"珠宝收购案"
的未读消息。三年前的争吵突然在耳边炸响:"你以为用钱就能弥补缺席的童年?"
"接电话吧。"
她按下暂停键,冷气从出风口灌入衣领。周景宴的脸色瞬间苍白,像极了母亲临终时,被止痛药侵蚀的面容。他起身走向包厢角落,西装后背沾着地毯的绒毛。
刘兰芳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抓起麦克风。《囚鸟》的前奏再次响起,她唱得比之前更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塞进音符里。当唱到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
时,周景宴突然转身,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别唱了!"
他冲过来抢走麦克风,力度大得让她踉跄后退。点唱机被撞出刺耳的电流声,与她腕间银戒的碰撞声交织成令人窒息的网。
"你以为这样就能惩罚我?"
他的声音在颤抖,"三年前你说要自由,我给你;你说要基金会,我签支票;你说要分开,我等你......"
他扯开领带,露出脖颈间的红痕,"可你呢?永远戴着那枚银戒,永远活在过去!"
刘兰芳望着他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母亲去世那天,父亲也是这样扯着领带,在病房外咆哮。她的指尖抚过腕间的旧疤,那里还留着十六岁时的疼痛。
"知道我为什么选《囚鸟》吗?"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因为母亲去世前,总说自己是被困在婚姻里的金丝雀。"
她取下银戒,放在茶几上,"这枚戒指不是枷锁,而是提醒我
——
永远不要成为任何人的装饰品。"
周景宴愣住。他盯着那枚银戒,突然想起三年前慈善拍卖会上,她将粉钻捐出时的决绝。此刻包厢的灯光暗下来,敦煌藻井的图案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对不起。"
他的声音沙哑,"我总以为控制就是保护,却忘了你才是自己人生的修复师。"
他捡起银戒,轻轻套回她无名指,"这枚戒指应该属于你,而不是任何人的记忆。"
刘兰芳望着他掌心的青铜哨,突然笑了。她将哨子放进他手里,然后握住他的手指:"下次去敦煌,我们一起修复那只凤鸟,好吗?"
周景宴点头,眼中泛起泪光。他打开手机,将未读消息全部删除,然后重新点了首《广岛之恋》。当男女对唱的旋律响起,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手背,那里还留着旋转木马事故时的疤痕。
"这次我听你的。"
他说,将麦克风递给她。刘兰芳深吸口气,歌声在包厢里回荡。当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