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些了吗?”他摊开了她的手掌,贴在他的耳朵上、脖颈上,去测量她的温度:“不怎么烫了,还难受吗?”
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掌,他望着她。
他的耳朵和脖颈在她的手指下一点点热起来,乔纱在这一瞬,心轻轻随着烛火摇晃。
他真的好温柔。
她想起容伽柔软的脖颈,想起苏里亚的悲悯,想起魔尊拍着小阿加时的温柔。
她也想起,乖乖的容隐。
容隐也会这么仰望着她,怕她生病,怕她难受。
真奇怪,她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许多影子,她甚至觉得他的眼睛很像苏里亚,总是悲悯的。
她的手指在他脸颊旁,隐隐约约摸到一道印,她就着那道印,将他脸上的一层“面|皮”揭了下来。
他那张出奇漂亮的脸重新展露在她眼底下,苍|白|精|致,连他的发丝也是漂亮的。
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望着她,将她抚摸着自己脸的手掌挪到了鼻子下,轻轻蹭动着,嗅着,喃喃地说:“或许是为了找你吧。”
除了来找她,还能为什么?
可他很清楚,她不会为这些感动,因为她问:“那翠翠呢?她好吗?”
意料之中,却又令他酸楚,在她的掌心里问她:“你为何不问问,我好不好?”
她笑了一下,托起他的脸来,低下头在他的脸前闻了闻说:“好酸的味道。”
他错愕了片刻,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在说,他酸溜溜的醋味。
他在吃醋吗?与一个小丫鬟吃醋?
他不明白地看着她,又慢慢垂下了眼去,是了,他何止吃小丫鬟的醋,他每次听到长守说,她在外面与谁又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舒服。
可他与她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
“真生气了?”她又托起了他的脸,仿佛很享受他的醋意一般,笑着与他说:“你好好地在我面前,自然不用问。”
他望着她,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将她拖得跪在榻上,栽进他怀里,离她极近极近地说:“你也在我面前,可我还是想要知道,你好不好?有没有在难受,这真不公平……”
真不公平。
乔纱贴在他怀里,手掌撑着他的肩膀,那么近地听着他说话,气息的浮动全在她起起伏伏的胸口,他说真不公平时,真可爱。
可爱得她心软意动,她捧着他的脸颊,鼻子就蹭动在他鼻尖、唇边,喃喃与他说:“谁让你爱上我,爱本就是不公平的……”
她全都知道,她对他的心意一清二楚,又得意洋洋。
他无奈又气恼,抓着她的手,泄|愤一般咬上了她的唇,又舍不得用力,只变成了轻轻吻她。
她却捧住他的脸,热烈地回应了他的吻,被他抓着的手掌从他的黑发下摸进去,摸上了他的后颈,一下一下地抚摸。
奇异的感觉从后颈一下子涌进四肢百骸,他被揉捏得浑身战栗,欲|望和脑子里混乱的记忆一起将他淹没,他好像、好像在哪里就被她这样抚摸过……
他本能一般托起她,让她坐进他的怀里,仰头望着她,脑子里全是关于她的画面——她趴在他怀里哭着说:“……我把我献给你,你要吗?”
——她狠狠咬住他的后颈,托起他的脸来吻他……
——温泉之中,她就这样坐进他怀中,趴在他颈窝里低低喘|息……
——昏暗的浴室里,湿淋淋的她抱着同样湿淋淋的他,趴在他怀中低低叫他:“容隐,轻一点……”
那许许多多的画面,不知从何而来,乱糟糟地出现在他脑子里,他心跳得飞快,身体掠过一阵阵的酥麻,只听见她在耳朵低低笑着说:“没想到,你还能立……”
后面的话,被他堵回了她的唇齿里。
他托着她,混乱又着迷地仰头望着她,她散开的黑发,发红的脸颊……交织成他此生最难忘的、快活的绮梦。
他此生的快乐,全来自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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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守守在小屋外,听见里面的动静,先是惊了,随后面红耳赤地挠挠了鼻头,不是吧?这、这……贵人他不是正在养病吗??
这能行吗?他的身子,他的腿,这怎么能行啊……
贵人是不要命了?
长守越听越脸红,禁不住地抬头望天叹气,他真的觉得,有一日他们贵人死在谢夫人手上也不奇怪。
他们贵人怎么碰上谢夫人,就变成了个,痴情脑呢?
明明该去报仇,夺回皇位,却为了谢夫人一再地逗留犯险,若是谢夫人说,不要做皇帝了。
他想贵人,说不准真就不做了。
这怎么能行啊!
长守一遍一遍地叹气,里面的声音丝毫没有减弱。
太阳一点点地高升,眼看快要正午了。
长守急坏了,马上就要下早朝了,谢兰池随时会回来,人不能再留了。
好在里面没什么动静了,他轻轻敲门,提醒谢夫人该走了。
谢夫人倒是很快出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同他一起回了谢兰池的卧房里。
却没想到,半路正好瞧见回府来的谢兰池。
长守暗叹不好,掠上屋脊,几个起落率先带着乔纱回卧房,才推开窗将乔纱放进去,外面的暗卫却听见了。
“什么声音?”暗卫在外轻轻推开一线门缝,一眼扫见了窗下的长守。
登时便推开了门。
长守来不及思虑其他,立刻松开乔纱跳进了池塘里。
暗卫冲进来,乔纱拦在了窗户下。
当前的暗卫伸手要将她拨开。
背后谢兰池的声音传了进来,“青松。”
他叫了那暗卫的名字。
青松慌忙伸手,屋子里的几个暗卫跟随青松一同跪了下来,尊称了一声:“厂督大人。”
谢兰池走进来,目光看着窗下的乔纱,她脸色看起来红扑扑的,比他走时好了许多。
他没看见方才的事情,只看见暗卫冲进房间,便问:“出什么事了吗?”
青松如实回禀道:“方才瞧见,一个男人在夫人房中,那人跳进了池塘里。”
谢兰池顿在桌子边,将手里拎着的几包黄纸包裹的东西,慢慢放在了桌子上。
“你们下去找。”他对青松说。
青松带领其他暗卫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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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在身后关上。
乔纱已走到了桌边,坐下来,伸手将那几包东西拿过去,“是什么?”
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闻了闻,将那些包裹解开,一包铺着糖霜的糖果、一包桃酥、一包点心,还有一包酸梅杏脯。
谢兰池也不答话,只解了冠放在桌子上,目光落在了手边的一枝石榴花上,他走的时候房中并没有这枝花。
“你喜欢石榴花?”他问她。
乔纱顿了一下,看着他拿起了那枝石榴花,无意似的问她:“谁替你折的?”
谁替她折的?
伺候她的丫鬟是谢兰池的人,门被谢兰池的暗卫守着。
她被囚禁在这里出不去,自然不可能自己折的。
正好。
乔纱捻起了一粒糖果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与他说:“我的情郎,方才跳进池塘里的那人。”
他掀起眼帘看住了她,“情郎?”
她尝着甜的糖果,拿起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这么惊讶做什么?你不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吗?我的情郎可不止你杀的那一个。”
谢兰池拿着那支石榴花,喉头紧了一下,心里竟在想:她又在做什么?哪里又让她不如意了?
明明在他离府之前,她拒绝了去顾府,乖乖地待在他的房中,他以为……他以为她是高兴的。
他甚至为了她没有去见顾泽而高兴,他迫切地想要回府来看她,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有人在府中等着他,他在回府的路上会想,她喜欢吃这些吗?她怕吃药,买些糖果她会开心吗?
如今想来,他真可笑。
她不去顾府,是因为她的情郎要与她相会吧?
“我自然知道母亲是何等下|贱的女人。”他控制不住用最冷的语气,最恶的话语来讥讽她,让她生气,“只是我没想到,母亲被关在这里,还能有人来与您相会。”
她却不生气,托着腮看他说:“旁人自然进不来,但外面不都是男人,日久生情,我不能看上你的暗卫吗?”
谢兰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的情郎是门外的暗卫?
这才几日的时间,她竟然勾|搭上了他的暗卫?
他的继母,真是不叫他失望。
窗户外传来,暗卫在池塘里搜找的声音。
他盯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脖颈上,那细白的脖颈上露出一点点红色痕迹,那是……
他朝她伸出手,要拨开她的衣襟去看仔细。
她却躲了一下。
这一下顿时将他的怒火全部点燃,他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居高临下地将她按在椅子里,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另一只手拉下了她的衣|襟,她的脖子和肩膀颤抖着露在他眼底下。
白生生的脖子上、肩膀上,是红色的印记。
他即便再不经男|女|之|事,也明白这是什么印记,是吻|痕,是咬|痕。
她那样白,显得那痕迹那样明显,明显到他喉咙里又干又涩,手指也是僵冷的。
“他是谁?”他问她。
她靠在椅子里,在他的手掌下胸|口起起伏伏地呼吸,望着他说:“我忘了问他的名字,反正不过是个陪我玩乐的男人,今日是他,明日或许就换了,问什么名字。”
她这是什么语气?什么态度?这是一个女人说出来的话吗?
他被她气得喉咙里涌着什么吞咽不下。
可她却干脆靠在了他的手掌下,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只是你的继母,又不是你的妻子,你父亲死了那么多年,我难不成要为他守寡一辈子?”
谢兰池像是被她戳透了一般,他为何这么气恼?她只是他的继母而已,从前他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为何他还会为了她与其他男人如此愤怒?
不,他这一刻比从前更愤怒。
他恨不能,恨不能……将她剥光了,仔仔细细清洗干净。
她现在,脏极了。
他那股情绪充斥着,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椅子里扯起来,几乎是拖抱着将她带进内室的屏风后,将她抵在了浴|桶上,疯了一般去剥下她的衣衫,惩罚一般要将她丢进水已经冷透的浴桶里。
“谢兰池!”她忽然连名带姓叫他,在他的拉扯之中,猛地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他被扇得右耳一阵阵耳鸣,只听见她有些生气地说:“你抓疼我了。”
他抓在她手臂上的手指在发抖,陷在她的皮肉里。
“放开。”她冷声对他说。
他不想放开,不要放开。
她忽然低下头,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咬得狠命至极,恨不能将他的手背咬穿一般,血从他手背上流下,渗进她的衣衫里。
他痛得一阵阵战栗,在那痛感中感受到她温热的嘴唇,感受到她的气恼和情绪。
他竟觉得满足,她也在生气,也和他一样愤怒、痛苦。
那痛交杂着奇异的满足,将他一下下地煎熬,他知道他是个疯子,他早已疯了。
他在那痛中看着俯在他手臂里衣衫不整的乔纱,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将发烫的脸埋进了她光着的肩膀上。
她的肌肤温热的,柔软的,散发着她的气味的……像那一夜的她一样温柔。
他站在屏风后,贴着她的肌肤,恨自己也恨她。
他知道,他完了,他杀不了她,他甚至到现在,如此愤怒之下,也不忍心还她一巴掌,伤害她……
她那么单薄易碎,又那么温暖柔软。
他越贴近她,越着迷。
房间里真静,静得乔纱能听到他一下下的心跳声。
正好,他发现了就让他发现,她要一次次踩踏他的底线,让他知道,她给他一点点温柔,就是天大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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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全部戒严,不许进不许出。
卧房的房门紧紧关着,谢兰池就坐在卧房门外,看着院子里跪着的暗卫,一个一个看过。
少了一个暗卫。
而青松也证实了,他瞧见的那个男人,就是那名暗卫。
整个谢府上上下下搜查,直到天色暗下来才从起火的马棚里找出了两具尸体。
一具是摔断了腿的马夫小六子,一具是那名暗卫。
可这两具尸体,都不是刚死的,尸体已经僵硬,已经死了几日了。
回廊下没有点灯,谢兰池的脸色苍白至极,没有人敢开口说话,忐忑地等着他发话。
众人都很清楚,夫人的情郎……明显不是这两具尸体,只怕是有人早就杀了这两位,以他们的身份混在府中。
这是他们的失职。
青松不敢抬头,却仍然能感觉到厂督大人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遍遍地扫过去。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冷又喑哑,“每人断一根手指。”
谢兰池托住了滚烫的额头,“青松回东厂去,不必再来。”
青松脸色一瞬惨白,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会被废了手筋,不必再为厂督大人效力。
“今夜起,其他人退到院子外守着,不许与夫人说话,不许与夫人对视。”谢兰池耳鸣得厉害,他托着脑袋,吩咐道:“将谢府所有的石榴树连根拔除。”
乔纱坐在卧房里,被小丫鬟服侍着沐浴更衣,坐在梳妆台前,由小丫鬟替她擦着头发。
她听着外面谢兰池的声音,笑了一声,“拔光石榴树又有什么用。”
小丫鬟轻轻替她擦着头发,忍不住小声说:“夫人,少爷对您那样好,您何必……”
“他对我好吗?”乔纱从镜子看那小丫鬟,“对我好就不该关着我,囚禁我,就该让我怎么开心怎么来,不就是有个情郎吗?我被哄的开开心心的,有什么不好?”
小丫鬟抿了抿嘴,又小声说:“您这样说,很没有道理……少爷看着您,也只是怕您离开他。”
乔纱托着腮,把玩着手里的小梳子道:“我怕你离开,就打断你的腿,让你乖乖跟在我身边,这样可有道理?”
小丫鬟被吓得手指一抖,不敢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