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何念勿念 本章:第一章

    许远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面铜镜的边缘,指腹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触碰的不是金属,而是一块千年寒冰。镜面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明明历经数百年岁月,却光洁如新,没有一丝铜锈。

    这镜子...什么来历许远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老人。老人穿着不合时节的厚棉袄,即使在温暖的室内也不肯脱下,干枯的手指交叉放在膝盖上,指甲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

    明代嘉靖年间的物件,老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传说是一位方士所铸,能照见人的魂魄。

    许远作为一名古董商,自然听过无数类似的传说,大多是为了抬价编造的故事。但这面镜子确实与众不同——镜背雕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中央是两个古朴的篆字:照魂。更奇特的是,镜面异常清晰,不像普通铜镜那样模糊不清,几乎能媲美现代玻璃镜。

    多少钱许远已经决定买下它。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要钱,送给你。

    许远愣住了:这...不合适吧这镜子至少值...

    只有一个条件,老人打断他,突然倾身向前,许远闻到了一股腐朽的气息,不要用它照自己,尤其是午夜子时。

    许远想追问原因,老人却已经起身离开,步伐僵硬得不像活人。等他追出门外,狭窄的巷子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秋风卷着几片枯叶打转。

    当晚,许远将铜镜挂在了卧室的墙上。他的公寓位于城郊一栋老式居民楼的顶层,平时很少有人来访,正适合他这样喜欢独处的古董收藏者。镜子挂在正对床铺的位置,许远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它。

    入睡前,许远盯着那面镜子看了许久。镜中映出他疲惫的面容——三十出头,黑眼圈很重,因为长期熬夜研究古董而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就在他即将闭眼时,镜中的自己似乎...眨了一下眼。

    许远猛地坐起身,打开床头灯。镜中的影像与他同步动作,没有任何异常。

    眼花了...他自嘲地摇摇头,关灯躺下。

    深夜,许远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镜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他睁开眼,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刮擦声停止了。

    许远松了口气,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啜泣声,极轻,极细,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就在镜子里。

    他的血液瞬间凝固。啜泣声断断续续,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词语,像是在诉说一个无法完成的愿望。许远僵硬地转头看向镜子方向,黑暗中,镜子应该只是一片模糊的轮廓,但此刻,它却在散发着微弱的绿光。

    镜面中央,隐约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

    许远发出一声惊叫,猛地打开所有能触及的灯。强光下,镜子恢复了正常,只是一面普通的古镜,映照着他惊恐万状的脸。

    幻觉,都是幻觉...许远喃喃自语,却再也不敢关灯睡觉。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卧室门直到天亮。

    第二天,许远顶着两个更深的黑眼圈去了古董店。他告诉自己那只是噩梦,但内心深处,他知道那不是梦。午休时,他查阅了大量关于照魂镜的资料,却只找到一些支离破碎的传说——有说它能照见前世今生的,有说它能摄人魂魄的,还有说它是通往阴间的门户。

    晚上回到家,许远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取下那面镜子。他告诉自己,如果今晚再发生怪事,明天就把它处理掉。

    为了壮胆,许远喝了几杯威士忌。酒精的作用下,他很快入睡,却又一次在深夜惊醒。

    这次,他是被冷醒的。

    卧室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许远裹紧被子,却发现被子像冰一样冷。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鬼压床。

    他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能感觉到眼球在转动,但身体其他部分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按住。而最恐怖的是,他的视线无法从镜子上移开。

    镜中,他的倒影正缓缓坐起身。

    倒影的动作与他不同步,而是像延迟了几秒钟。倒影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慢慢转过头,直视着现实中的许远。

    许远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镜中的他却张开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然后抬起手,指向现实中的许远。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镜面的瞬间,许远猛地挣脱束缚,从床上滚落。他手脚并用地爬向门口,却在最后一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镜中的他没有跟来,而是站在原地,笑容扩大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几乎咧到耳根。

    许远逃出卧室,整晚蜷缩在客厅角落,直到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第三天,许远决定寻求帮助。他带着镜子拜访了大学时的导师,现在是民俗学教授的张明远。

    张教授的研究室堆满了古籍和古怪的收藏品。听完许远的描述,老教授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你遇到大麻烦了,张教授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铜镜背面的纹路,这不是普通的照魂镜,而是百魂镜。

    什么意思许远的声音有些发抖。

    张教授翻开一本泛黄的古籍,指着一幅插图——与许远的镜子几乎一模一样。明代嘉靖年间,有个邪术师为了修炼长生不老术,制作了这面镜子。它能够将活人的魂魄吸入镜中,每吸入一个魂魄,邪术师的力量就增强一分。

    许远感到一阵眩晕:那...我看到的...

    是之前被吸入镜中的魂魄,张教授沉重地说,根据记载,这面镜子已经吸收了99个魂魄,还差一个就能完成仪式。

    许远突然想起老人说的话——不要用它照自己,尤其是午夜子时。他颤抖着问:如果...如果完成了一百个会怎样

    张教授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古籍上说,第一百个魂魄将成为镜主,其余九十九个魂魄将获得自由,而那个邪术师...将借镜主的身体重生。

    许远感到一阵恶寒:那我该怎么办

    首先,不要再让镜子照到你的影像,张教授严肃地说,其次,我们需要找到摧毁它的方法。根据记载,这种邪物必须用特定的方式才能彻底消灭,否则里面的魂魄会逃出来作祟。

    就在这时,研究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张教授的书架无风自动,几本厚重的典籍啪地掉在地上。铜镜在桌上微微震动,发出嗡嗡的响声。

    它知道我们在讨论它,张教授低声说,迅速用一块红布盖住镜子,快,跟我来,我知道有个人可能能帮我们。

    两人驱车前往城郊的一座道观。路上,许远不断从后视镜中看到一张模糊的女人脸,每次转头后座却空无一人。

    道观的老道长听完描述后,脸色大变:此物大凶!必须立即处理!他点燃三炷香,在镜子周围画了一个复杂的符阵。

    镜中已有九十九魂,怨气极重,道长解释道,它们被困数百年,渴望解脱。而你是被选中的第一百个,它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许远想起梦中那个哭泣的女人:为什么我能看到其中一个

    道长叹息:那是最后一个被吸入镜中的魂魄,与你的气息最为接近。她正在尝试与你建立联系,以便...取代你的位置。

    当晚,按照道长的指示,许远和张教授在道观进行驱邪仪式。铜镜被放置在法坛中央,周围点燃七七四十九盏油灯。道长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所有的灯同时熄灭。黑暗中,铜镜发出刺眼的绿光,镜面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一个接一个的影子从镜中浮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面容扭曲,伸着手臂想要爬出来。

    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古代服饰的年轻女子,她的脸正是许远在梦中见过的。她的嘴一张一合,没有声音,但许远却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救我...代替我...

    许远感到一阵强烈的拉扯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将他拖向镜子。他拼命抵抗,却看到自己的手臂正慢慢变得透明。

    道长大喝一声,桃木剑直指镜面。一道金光闪过,镜中的魂魄发出凄厉的尖叫,被强行拉回镜中。道长迅速用特制的符纸封住镜面,然后将其放入一个铅制的盒子中。

    暂时封印住了,道长长舒一口气,但要彻底解决,必须找到最初制作这面镜子的人留下的镜心——也就是控制所有魂魄的核心。

    去哪里找许远问,他的声音还在发抖。

    张教授翻看着古籍:根据记载,那个邪术师最后被官府处死,尸体和随身物品应该埋在...

    东郊的乱葬岗,道长接口,明朝时期的刑场。

    三人决定第二天前往东郊寻找镜心。当晚,许远住在道观的客房里,道长在房间周围布下防护阵法。

    然而,午夜时分,许远又被那个梦惊醒了。

    这次,他站在一个古代的墓穴中,四周墙壁上挂满了铜镜,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痛苦挣扎的人影。中央的石棺上,躺着那个穿古装的女子,她的眼睛突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许远。

    你逃不掉的,女子的声音直接在许远脑海中响起,他已经选中了你。当第一百个月亮升起时,仪式将会完成...

    许远惊醒,发现房间里的镜子——原本应该被收起来的铜镜,不知何时又挂在了墙上。镜中的女子正缓缓伸出手,指尖已经穿透镜面,伸到了现实世界...

    许远眼睁睁看着那只苍白的手从镜中伸出,青灰色的指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手指缓慢地弯曲,像是要抓住什么无形的物体,又像是在召唤他。

    他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像是被钉在床上,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看着那只手越伸越长,手腕、小臂、肘部……镜面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却没有一滴水溢出。

    救……许远拼尽全力,终于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他额头的一瞬间,房门被猛地撞开。道长手持桃木剑冲了进来,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剑尖直指铜镜,一道金光闪过,镜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只手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镜中。

    快起来!道长一把拉起许远,它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许远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睡衣:它……它刚才差点碰到我……

    道长面色凝重:子时阴气最重,镜中邪物力量倍增。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它已经锁定你了。

    两人匆忙收拾法器,准备离开客房。就在许远转身的刹那,他余光瞥见镜面再次泛起涟漪,一张女人的脸紧贴在镜面上,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说话。更恐怖的是,镜面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墙壁缓缓流下。

    血……镜子在流血!许远惊恐地后退。

    道长迅速掏出一张黄符贴在镜面上:这不是血,是怨气凝结。快走,符纸撑不了多久!

    两人刚冲出房门,身后就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镜子破了。无数碎片飞溅而出,却没有一片落在地上,而是悬浮在空中,每一片碎片中都映出那个女人扭曲的面容。

    跑!别回头!道长推着许远向道观大门冲去。

    许远听到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啜泣声,有老人的,有小孩的,有男人的,但最多的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人正紧追不舍。

    道观大门近在咫尺,许远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低头一看,他的影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长发女子的形状,正伸手抓向他的脚踝。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道长大喝一声,将一把朱砂撒向地面。影子发出一声尖叫,缩回正常形状。

    两人终于冲出大门,张教授早已在车旁等候多时。三人迅速上车,张教授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直到开出数公里,许远才敢回头看向道观方向。月光下,道观上空盘旋着一团黑雾,隐约可见无数人影在其中挣扎。

    它……它们出来了许远声音颤抖。

    道长面色铁青:只是部分力量。真正的本体还在镜中,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

    车子向东郊疾驰,许远的心跳却无法平静。他不断从车窗玻璃的反光中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有时站在路边,有时就坐在后座。每次转头,那里却空无一物。

    她在跟着我,许远紧握拳头,为什么偏偏是我

    道长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与这面镜子有缘,未必是偶然。

    什么意思

    等找到镜心,一切自会明了。道长意味深长地说。

    东郊乱葬岗位于一片荒芜的山坡上,数百年来无人打理,杂草丛生,墓碑东倒西歪。三人打着手电筒,在齐腰深的草丛中艰难前行。

    根据史料记载,那个邪术师姓莫,名天机,是嘉靖年间有名的方士,后来因用活人修炼邪术被处死。张教授一边走一边解释,他的尸体应该埋在这片乱葬岗的西北角,那里是专门埋葬死刑犯的地方。

    许远突然停下脚步:你们听到了吗

    什么

    女人的哭声……就在那边。许远指向一片浓密的灌木丛。

    道长和张教授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许远确信自己听到了,那声音与他在卧室里听到的一模一样。他鬼使神差地向灌木丛走去,拨开枝叶,手电筒的光束照到了一块半埋在地下的石碑。碑文已经模糊不清,但中央刻着一个清晰的符号——与铜镜背面的纹路如出一辙。

    在这里!许远喊道。

    三人合力清理石碑周围的杂草和泥土,发现石碑后面是一个向下的阶梯,通往黑暗的地下。

    不是普通的坟墓,是墓室。张教授惊讶地说,这么大规模的构造,不像是给普通死刑犯准备的。

    道长点燃一支特制的蜡烛,火焰呈现出诡异的绿色:阴气极重,大家小心。

    沿着潮湿的阶梯下行,空气越来越冷,呼吸都凝成了白雾。阶梯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已经腐烂的锁。道长轻轻一推,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打开。

    手电筒的光束照进墓室,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墓室四壁挂满了铜镜,大大小小不下数十面,每一面都与许远得到的那面照魂镜相似。更可怕的是,每面镜子里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有的在拍打镜面,有的在无声尖叫,有的只是呆呆地站着,眼神空洞。

    这些都是……许远的声音哽住了。

    被莫天机害死的人,道长沉重地说,他们的魂魄被困在镜中数百年。

    墓室中央是一具石棺,棺盖上刻满了与铜镜背面相同的符文。石棺周围的地面上用暗红色的物质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即使过了几百年,颜色依然鲜艳如新。

    是血,道长蹲下检查,混合了朱砂和水银,可以保持数百年不褪色。

    许远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他看见一个穿着古代服饰的女子被绑着推进墓室,她的面容正是镜中那个女人。女子拼命挣扎,却被几个壮汉强行按在石棺旁。一个穿着道袍的高瘦男子——应该就是莫天机——手持一面铜镜站在阵法中央,口中念念有词。

    不……不要……父亲……女子哭喊着。

    莫天机充耳不闻,将铜镜对准女子。镜面闪过一道刺目的红光,女子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的身体软软倒下,而镜中则多了一个痛苦挣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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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象突然消失,许远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大汗淋漓。

    你看到了什么张教授扶起他。

    那个女子……她是莫天机的女儿!许远颤抖着说,他用自己女儿作为第一个祭品!

    道长面色凝重:虎毒不食子,这莫天机竟如此丧心病狂。难怪怨气如此之重。

    三人合力推开沉重的石棺棺盖。棺内躺着一具干尸,身着华贵道袍,胸前放着一面铜镜,与许远得到的那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镜面呈现出不祥的血红色。

    这就是镜心,道长指着血红色铜镜,所有镜子的核心。

    就在许远伸手准备拿起镜心时,干尸的眼睛突然睁开了!黑洞洞的眼窝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与此同时,墓室内所有的镜子同时发出刺耳的嗡鸣,镜中的人影开始疯狂拍打镜面,似乎想要冲出来。

    快拿镜心!道长大喊,他正在苏醒!

    许远咬牙抓住镜心,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

    他站在一个古代的庭院中,看到莫天机正在教导一个小女孩学习道法。女孩天真烂漫,对父亲充满敬爱。随着时间推移,莫天机逐渐沉迷于长生不老之术,性格越来越偏执。他开始用动物做实验,后来发展到偷偷抓流浪汉。当发现需要至亲之人的魂魄作为镜心才能完成仪式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的女儿……

    幻象再次消失,许远发现自己仍站在墓室中,但手中的镜心已经变得滚烫,血红色的镜面中浮现出那个女子的面容。

    救我……她的声音直接在许远脑海中响起,我不想再被困在镜中了……

    怎么救你许远不由自主地问。

    打破镜心,在午夜之前……否则仪式将完成,你将取代我……

    道长突然一把夺过镜心:别听她的!镜中魂魄都渴望解脱,但一旦释放,他们会第一时间附身最近的活人!

    墓室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碎石从天花板掉落。莫天机的干尸竟然开始慢慢坐起,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快走!张教授拉着许远向出口跑去。

    道长殿后,不断向干尸抛洒符纸和朱砂,延缓它的动作。就在三人即将到达阶梯时,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墙壁上所有的镜子同时破裂,数十个黑影从镜中涌出,发出刺耳的尖啸。

    百魂出笼!道长脸色惨白,他正在召唤所有魂魄回归本体!

    一个黑影扑向张教授,老人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许远想去救他,却被另一个黑影缠住。那是一个小孩的魂魄,冰冷的小手紧紧抱住许远的腿,嘴里重复着:救我……救我……

    道长冲过来,用桃木剑驱散小孩的魂魄:带张教授走!我来挡住它们!

    许远扶起昏迷的张教授,艰难地向阶梯爬去。身后传来道长诵经的声音和魂魄们刺耳的尖叫。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出口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下方传来——是道长的声音。

    许远忍不住回头,看到道长被无数黑影淹没,而莫天机的干尸已经完全站起,正向他们走来……

    ,胸口处放着一面血红色的铜镜,只有巴掌大小,却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气。

    镜心!道长低声说,果然被他带进了坟墓。

    就在许远伸手准备拿起镜心的瞬间,干尸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与此同时,墓室内所有的铜镜同时发出刺耳的嗡鸣,镜中的人影开始疯狂地撞击镜面,似乎想要冲出来。

    不好!道长大喊,他感应到了第一百个祭品的到来!许远,快退后!

    许远踉跄后退,却看到那面血红的镜心缓缓浮起,直朝他飞来。更可怕的是,石棺中的干尸也慢慢坐了起来,腐烂的嘴角扯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终于……来了……干尸发出沙哑的声音,不是从嘴里,而是从四面八方的镜子中同时传出,我的……第一百个……容器……

    道长迅速结印,桃木剑直指干尸: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一道金光击中干尸,却只是让它稍微停顿了一下。镜心继续向许远飞去,速度越来越快。

    许远,接着!张教授突然从包里掏出一面八卦镜扔给他。

    许远本能地接住八卦镜,镜心正好撞在上面,发出铛的一声脆响,被弹开了。干尸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墓室内所有的镜子同时破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中都映出那个女子的脸。

    时间不多了,道长额头渗出冷汗,必须摧毁镜心,否则等子时一到,百魂齐出,莫天机就能借你的身体重生!

    怎么摧毁它许远紧握八卦镜,看着再次飞来的镜心。

    用你的血!道长一边抵挡干尸一边喊,你是被选中的祭品,你的血能破坏仪式!把血涂在镜心上,然后摔碎它!

    许远咬破手指,鲜血顿时涌出。镜心似乎感应到了危险,突然改变方向,朝张教授飞去。

    教授小心!许远大喊。

    太迟了。镜心直接穿透了张教授的胸口,没有流血,但教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眼翻白,身体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转身朝许远扑来。

    教……教授许远惊恐地后退。

    他被附身了!道长冲过来,一张符纸贴在张教授额头,快,趁现在!

    许远鼓起勇气冲上前,将流血的手指按在镜心上。鲜血接触镜面的瞬间,整个墓室剧烈震动起来,所有镜子碎片中的面孔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叫。镜心表面出现裂纹,血红色的光芒从裂缝中渗出。

    摔碎它!道长大喊。

    许远用尽全力将镜心摔向地面。就在镜心即将触地的刹那,一个白色的身影突然从一面破碎的镜子中冲出——是那个女子!她扑向镜心,似乎想要接住它。

    不要!许远下意识地伸手阻拦。

    镜心终于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女子半透明的身影停在许远面前,脸上不再是狰狞的怨毒,而是一种释然的表情。

    谢谢你……她的声音轻如耳语,我终于……自由了……

    随着镜心的破碎,墓室内所有的镜子同时化为齑粉,被困的灵魂化作点点白光,升腾而起。石棺中的干尸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随即化为灰烬。

    震动停止了,墓室恢复了寂静。

    许远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张教授也恢复了神智,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生了什么

    道长收起桃木剑,长舒一口气:结束了。镜心已毁,百魂得以超生,莫天机的邪术彻底破灭了。

    许远看向女子消失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她……真的是莫天机的女儿

    道长点点头:最邪恶的邪术往往需要至亲之人的魂魄作为引子。她被困镜中数百年,怨气极重,但内心深处,她最渴望的还是解脱。

    三人疲惫地离开墓室,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走出乱葬岗时,许远似乎听到风中传来一声轻柔的谢谢,回头却只看到晨风吹过荒草,再无其他。

    回到城里后,许远的生活逐渐恢复正常。他再也没见过那些诡异的景象,但偶尔在梦中,他还会见到那个女子,不过不再是狰狞恐怖的模样,而是她生前美丽的样子,站在阳光下,向他微笑。

    至于那面照魂镜,它彻底失去了邪气,变成了一面普通的古董铜镜。许远将它捐给了博物馆,标签上只简单写着明代铜镜,没有提及任何灵异传说。

    然而,每当月圆之夜,许远还是会不自觉地避开所有镜子。毕竟,有些记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忘记的……

    照魂镜(第二部分)

    雨水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许远从一堆古籍中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三个月过去了,那个恐怖的夜晚仍时常闯入他的梦境。尽管道长保证邪术已经破除,他还是会下意识地避开镜子,尤其是那些古旧的铜镜。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张教授。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十七分。

    教授这么晚了——

    许远,我找到了!张教授的声音异常激动,背景音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莫天机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后代!

    许远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什么

    我查阅了地方志,莫天机被处死后,他的家族并没有完全灭绝。张教授语速飞快,他有一个小儿子被家仆带走,隐姓埋名活了下来。这个血脉一直延续至今!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刹那间照亮了许远书桌上摊开的资料——全是关于那面照魂镜的研究笔记。

    这...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许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许远,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面镜子会找到你为什么那个女子的灵魂对你如此执着

    又一道闪电,这次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许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书柜玻璃门——在那一瞬间的反光中,他似乎看到一个穿古装的女子站在他身后。

    你的意思是...许远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

    明天来我办公室,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张教授突然压低声音,记住,别告——

    电话突然中断,只剩下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许远再打过去,却只听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机械女声。他盯着手机屏幕,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雨下了整夜。第二天清晨,许远顶着黑眼圈驱车前往大学。校园里人来人往,阳光明媚得几乎让他怀疑昨晚的阴郁只是幻觉。

    张教授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许远敲了敲,没人应答。

    教授我是许远。

    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许远僵在原地——办公室像是遭遇了龙卷风,书籍纸张散落一地,书架倾倒,连沉重的实木办公桌都被掀翻。而张教授不知所踪。

    许远小心翼翼地跨过满地狼藉,突然注意到翻倒的办公桌背面用红笔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与照魂镜背面的纹路极为相似。

    你也是来找张教授的

    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许远差点跳起来。转身看到是历史系的李助教,才松了口气。

    这里...发生了什么

    李助教推了推眼镜:不清楚。昨晚保安巡楼时还好好的,今早就这样了。校方已经报警了。他压低声音,奇怪的是,监控什么也没拍到。

    许远的目光被地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他假装系鞋带,迅速将照片藏进口袋。

    离开大学后,许远在车里仔细查看那张照片。这是一张老宅的黑白照片,建筑风格明显是晚清时期的。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莫宅,光绪三十三年。

    更令人在意的是,照片一角有个模糊的人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高瘦的身形和特殊的站姿,与古籍中描述的莫天机惊人地相似。

    许远突然想起祖父生前曾提过,家族在城西有一处老宅,已经空置多年。他决定去一探究竟。

    老宅位于城郊结合部,周围杂草丛生,三层砖木结构的建筑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像一只蹲伏的巨兽。许远用从父母那里要来的钥匙打开了生锈的大门。

    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许远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个充满童年模糊记忆的地方。一楼是传统的客厅和厨房,二楼是卧室,三楼则是...

    阁楼。许远推开吱呀作响的小门,手电筒光束照出了堆积如山的旧物:褪色的旗袍、生锈的留声机、开裂的皮箱...而在最角落,有一个漆木箱子,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可辨:莫氏家史,勿开。

    许远的心跳加速。他轻轻拂去箱子上的灰尘,掀开盖子。里面是一摞线装书和几卷竹简,最上面放着一本皮面日记本。

    翻开第一页,许远认出了曾祖父的笔迹:

    余自莫府救出柳氏女,莫家上下皆言此女已疯,然余观其眼神清明,只是惊恐过度...

    许远的手开始颤抖。他快速翻阅着日记,一个尘封已久的故事逐渐浮出水面:他的曾祖父年轻时曾是莫府的医生,从那个闹鬼的宅邸中救出了一名被囚禁的女子——柳氏。柳氏后来成了他的曾祖母。

    日记最后一页的记载让许远血液凝固:

    柳氏昨夜又梦魇,大呼镜中有人。余询其详,方知柳氏实为莫家私生女,其父沉迷邪术,欲以亲生骨肉为祭...

    许远猛地合上日记。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阁楼的老旧窗棂。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小房间,在那一瞬间,许远分明看到阁楼角落的全身镜里站着一个穿古装的女子——不是之前那个,而是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人,眼神中充满哀伤。

    曾...祖母许远颤抖着呼唤。

    镜子里的妇人缓缓抬起手,指向许远手中的日记本。又一道闪电划过,镜面恢复了正常。

    许远连夜整理了阁楼的发现。随着拼图逐渐完整,一个可怕的真相浮出水面:他的曾祖母柳氏是莫天机的直系后代,而那个在镜中纠缠他的女子,很可能是柳氏同父异母的姐姐——莫天机用作第一个祭品的亲生女儿。

    这意味着,许远体内流淌着莫家的血液,他是莫天机的后代。这解释了为什么照魂镜会找到他,为什么那个灵魂对他如此执着——他们是一家人。

    第二天清晨,许远被手机铃声惊醒。是博物馆的王馆长。

    许先生,有个奇怪的事情必须告诉你,王馆长的声音透着不安,你捐赠的那面铜镜...昨晚被人买走了。

    许远瞬间清醒:什么但那是捐赠品,不应该出售的!

    我知道,这不符合规定,王馆长压低声音,但买家出示了文物局的特别许可,还给出了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价格。

    买家是谁

    一个叫莫云卿的人,说是私人收藏家。王馆长停顿了一下,奇怪的是,我们的监控录像拍到他时,画面总是出现干扰。唯一清晰的是一张他签字的单据...那笔迹看起来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几百年前的古人写的,用词和字体都很古老。

    挂断电话,许远立即联系了道长。令他震惊的是,道观的小道士告诉他,道长三天前就出门了,说是去处理一件未了的因果,至今未归。

    许远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他驱车前往博物馆,想查看监控录像。然而就在他等红灯时,收音机里突然插播一条突发新闻:

    今晨在大学城附近的湖中发现一具男尸,经初步确认,死者为XX大学历史系教授张明远...

    许远的手一滑,差点撞上前车。他颤抖着关掉收音机,却听到后座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透过后视镜,他看到后座角落蜷缩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是那个镜中女子,但此刻她的表情不再是狰狞的怨毒,而是一种复杂的悲伤。

    你想告诉我什么许远轻声问。

    女子抬起头,嘴唇蠕动。虽然没有声音,但许远读懂了她的唇语:

    他回来了。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许远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许先生,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传来,语调古怪,像是很久没说过现代汉语,多谢你帮我保管照魂镜。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许远浑身冰冷:你...你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我们血脉相连,许先生。或者说...我该叫你表弟

    信号突然中断。许远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他颤抖着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莫云卿。搜索结果很少,只有几条古董拍卖的记录,没有照片。

    但最后一条链接让许远如坠冰窟——这是一篇五年前的考古报道,在某处明代古墓中发现了一具保存完好的道士尸体,胸口插着一面铜镜。报道末尾提到,这具古尸后来被一个姓莫的收藏家领走,理由是家族祖先。

    配图中,那具古尸的面容虽然干瘪,但轮廓与古籍中描述的莫天机惊人地相似。

    许远突然明白了张教授发现的可怕真相:莫天机的后代从未放弃复活祖先的计划。而照魂镜找到许远不是偶然,是因为他体内流淌着莫家的血液,是最合适的容器。

    现在,镜子回到了莫家人手中,仪式即将重新开始。而这一次,许远可能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

    夜幕降临,许远回到公寓,发现门锁有被撬过的痕迹。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摸索着打开灯,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客厅的每一面墙、每一块玻璃、甚至电视屏幕上,都用红色颜料画满了与照魂镜背面相同的符文。而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摆放着一面崭新的铜镜,镜面朝上。

    镜中映出的不是房间的倒影,而是一个古老的祠堂,一个高瘦男子背对着镜子站立。似乎感应到了许远的目光,男子缓缓转身...

    好的,我将为您创作《照魂镜》的第四部分,这一部分将揭示更多关于莫天机复活的阴谋和许远血脉中的秘密。以下是接下来的故事发展,我会保持原有的恐怖氛围并增加新的惊悚元素。

    故事梗概

    镜中祠堂:许远发现公寓被入侵,客厅中央摆放着一面新铜镜,镜中映出一个古老祠堂和背对他的高瘦男子——疑似复活的莫天机。

    血脉觉醒:许远开始经历血脉记忆,在幻觉中亲历百年前莫家惨剧,发现自己与莫天机确有血缘关系,同时获得感知镜中灵体的能力。

    道长踪迹:许远循着线索找到道长留下的一封信和古老法器,得知道长已潜入镜像世界阻止仪式,但被困其中。

    镜灵相助:镜中女子(莫天机之女)冒险现身,揭露莫天机复活的真正目的不仅是重生,还要打开幽冥镜界释放更恐怖的古老存在。

    最终对决:许远决定主动进入镜像世界,在莫家古宅的镜中倒影里,与道长和镜灵联手对抗莫天机,阻止百魂祭的完成。

    下面继续这个恐怖故事的第四部分,讲述许远发现更多关于自己血脉的秘密和莫天机复活的真相。

    照魂镜(第四部分)

    镜中的男子缓缓转身,许远的心脏几乎停跳——那张脸与古籍中描绘的莫天机一模一样,干瘦如骷髅的面容,深陷的眼窝中跳动着诡异的红光。更可怕的是,男子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绝非人类能做出的笑容,嘴角几乎裂到耳根。

    表弟,镜中人开口,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沉闷而扭曲,我们终于见面了。

    许远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立灯。灯光闪烁间,镜中景象突然变化,祠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熟悉的地方——道观的内室。道长盘腿坐在镜中,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如纸,胸口缓慢起伏,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道长!许远扑向镜子,手指却只触到冰冷的镜面。

    莫云卿——或者说莫天机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擅闯镜界想阻止仪式,现在成了最好的祭品。九十九个灵魂已经归位,只差最后一个...

    镜面再次变化,这次映出的是许远自己惊恐的脸。但镜中的他突然露出狞笑,伸手穿透镜面,一把抓住了许远的手腕。

    你就是第一百个!

    许远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他拼命挣扎,另一只手抓起倒在地上的立灯,狠狠砸向镜子。玻璃碎裂的巨响中,那只手松开了,镜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嚎叫。

    许远跌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手腕上留下五道青紫色的指印,像是已经死了几天的尸体的手留下的。

    公寓突然安静得可怕。许远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画在墙上的符文正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顺着墙壁流下。更恐怖的是,那些液体流过的地方,墙面开始变得透明,逐渐呈现出镜面的质感——整个公寓正在变成一个巨大的镜子牢笼。

    许远知道必须立刻离开。他抓起车钥匙和手机,冲向大门。就在他握住门把手的瞬间,门上的玻璃映出了那个穿古装的女子——莫天机的女儿,他的先祖之一。女子拼命摇头,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警告什么。

    许远犹豫了一秒,就是这一秒救了他的命——门把手突然变得滚烫,他条件反射般缩回手,眼睁睁看着金属把手融化成液态,滴落在地毯上,发出嘶嘶的响声和刺鼻的白烟。

    窗户!许远转身冲向客厅的落地窗。

    窗外本应是熟悉的城市夜景,此刻却变成了一片漆黑,黑暗中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睁着空洞的眼睛,无声地呐喊着。许远认出其中几张脸——张教授、博物馆的王馆长、甚至还有几个他最近在新闻上看到的失踪人口。

    公寓的墙壁越来越透明,镜面化的范围不断扩大。许远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拖入一个镜像世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机突然响起——是一条短信提示音。

    这个平常的声音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将许远拉回现实一瞬。他低头看向手机,发现是道长几天前设置的定时短信,刚刚送达:

    若收到此信,我已身陷镜界。寻我床下木盒,内有破局之法。切记:莫家血脉可通阴阳,亦可断阴阳。

    许远来不及细想,冲向卧室。随着公寓逐渐镜化,地板变得像冰面一样光滑透明,下面是无底的黑暗。他不得不爬行前进,避免滑入那未知的深渊。

    道长留下的木盒古朴陈旧,上面刻着与照魂镜背面相似的纹路,但排列方式恰好相反。许远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面小巧的青铜八卦镜,一把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匕首,和一张折叠的黄纸。

    展开黄纸,上面是道长潦草的笔迹:

    许远:

    若你读到此信,百魂祭已近完成。莫天机欲借你之身还阳,更欲开启幽冥镜界,释放上古邪灵。汝体内莫家血脉乃关键——既可作引路之灯,亦可为封门之钥。

    八卦镜可护你一时,斩灵刃可伤镜中物,然欲彻底终结此劫,须有人永驻镜界,镇守阴阳之隙。

    老道已决意舍身,然恐力有不逮。若镜中女再现,可信她三分。

    时辰将至,万望珍重。

    许远刚读完,整间公寓突然剧烈震动,所有家具开始向地板下沉——不,是地板正在变成液体,像一面巨大的水镜,吞噬着一切。他抓紧八卦镜和匕首,在卧室完全沉没前的一刻,奋力跳向窗台。

    玻璃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水膜。许远闭眼冲了过去,预料中的撞击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穿过冰冷粘稠液体的感觉。

    睁开眼,他站在自己的公寓里,一切如常——没有渗血的墙壁,没有融化的门把手,客厅中央的镜子碎片也消失不见。但许远知道这不是现实世界,因为所有的文字都是反的,电视遥控器上的按钮、墙上的挂历日期、甚至他自己的手表——全部是镜像倒置的。

    欢迎来到镜中世界。

    一个女声从背后传来。许远猛地转身,看到那个穿古装的女子站在客厅角落,这次她的形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姣好却苍白如纸,眼中盛满化不开的哀伤。

    你是...莫天机的女儿许远紧握匕首,警惕地问。

    女子微微颔首:莫清霜,莫天机长女,也是第一个被他献祭的亲人。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你体内流着我的血——我同父异母妹妹的后代。

    许远想起阁楼发现的日记:柳氏是你妹妹

    她逃了出去,而我...莫清霜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成了父亲野心的牺牲品。现在他要故技重施,借你的身体完成当年未竟之事。

    道长在哪里莫天机...莫云卿想干什么许远急切地问。

    莫清霜指向窗外:看。

    许远走到窗前,眼前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整座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倒影,所有建筑都呈现出诡异的镜像状态。而在城市中心的上空,悬浮着一座庞大的古宅虚影,正是照片中的莫家老宅。宅院上空盘旋着黑雾,隐约可见无数人影在其中挣扎。

    那是阴阳交界处,莫清霜解释,莫家老宅的镜中倒影。道长被困在那里,莫天机正在准备最后的仪式。一旦百魂齐聚,他不仅能借你的身体重生,还将打开幽冥镜界——一个囚禁着比他更古老、更恐怖存在的地方。

    许远想起道长的信:为什么说我的血脉是关键

    因为只有莫家直系血脉才能作为媒介,连通两界。莫清霜飘近一步,但同样,也只有莫家血脉可以彻底封闭通道。代价是...

    永远被困在镜中世界。许远接话,理解了道长的意思。

    莫清霜点头:时间不多了。我可以带你前往莫家老宅,但越接近仪式中心,镜界对你的影响越大。你的身体会逐渐镜化,最终要么成为莫天机重生的容器,要么...

    成为封印的祭品。许远深吸一口气,看向手中的八卦镜和匕首,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莫清霜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跟我来。

    许远犹豫片刻,握住了那只冰冷的手。触碰到莫清霜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开始飞速变化,公寓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变形。当一切重新稳定下来时,他们已经站在莫家老宅的大门前。

    与现实世界破败的老宅不同,镜中的莫府焕然一新,朱漆大门上挂着鲜红的灯笼,却散发着幽幽绿光。大门两侧站着两个纸扎人,惨白的脸上画着夸张的笑容,眼珠却诡异地转动着,盯着许远。

    别看它们的眼睛。莫清霜低声警告,拉着许远快步穿过大门。

    院内张灯结彩,像是在准备一场盛大的宴会。来来往往的人却令许远毛骨悚然——有的肢体残缺,有的面目全非,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人形黑影。他们共同的特点是都没有倒影,因为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本身就是倒影。

    这些都是被困在镜中的灵魂,莫清霜解释,有些已经存在了几百年。

    越往里走,许远越感到不适。抬起手,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隐约能看到下面的骨骼和血管。莫清霜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镜界正在同化你,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正厅大门敞开,里面传来诵经声。许远和莫清霜躲在窗下,小心地向内窥视。

    厅内布置成了一个诡异的道场,地面上用鲜血画着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央悬浮着那面照魂镜,镜面朝下,投射出一束青光。青光中漂浮着一个人影——是道长,他双眼紧闭,似乎处于昏迷状态。

    莫云卿——或者说借莫云卿身体还魂的莫天机——站在阵法前,身着道袍,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一个个模糊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排队走入阵法,被照魂镜吸收。许远认出了张教授,还有几个最近新闻里报道的失踪者。

    九十八,九十九...莫天机数着,突然停下,抬头直直看向窗外,第一百个,你终于来了。

    许远知道躲藏已经没有意义,索性站了出来:放开道长和那些无辜的人!

    莫天机大笑:无辜在这伟大的仪式面前,谁是无辜的他一挥手,道长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老道想阻止我,现在他的魂魄正在被慢慢撕裂。至于你...我亲爱的后代,你的身体将成为我重临人间的完美容器。

    许远感到一阵眩晕,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完全镜化,能清晰地看到骨骼和血管的倒影。莫清霜扶住他,在他耳边低语:记住,你的血脉是钥匙。用那把匕首刺入照魂镜中心,可以破坏仪式,但...

    但我会永远被困在这里。许远接道,看向痛苦挣扎的道长,和被囚禁的无数灵魂,做出了决定。

    他猛地冲入厅内,在莫天机反应过来前,将八卦镜对准了照魂镜。两镜相对,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强烈的反冲力将莫天机震退数步。

    找死!莫天机怒吼,桃木剑直指许远。

    许远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提离地面。窒息中,他看到莫清霜扑向莫天机,却被一掌击飞。道长的眼睛突然睁开,虚弱但坚定地念起咒语。随着咒语声,阵法中的血线开始崩裂。

    许远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匕首掷向悬浮的照魂镜。

    不!莫天机发出不甘的咆哮。

    匕首正中镜心,一阵刺目的白光爆发开来...

    (大结局)

    镜中的男人缓缓转身,许远看清了他的面容——干瘪如皮革的皮肤,深陷的眼窝中跳动着暗红色的光,嘴角挂着似曾相识的诡异微笑。这张脸与古籍中记载的莫天机一模一样,与考古报道中那具古尸分毫不差。

    欢迎回家,表弟。镜中人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却诡异地与电话中那个自称莫云卿的声音重合。

    许远踉跄后退,后背撞上了门板。他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镜中的景象开始扭曲扩大,祠堂的轮廓逐渐覆盖了现实世界的客厅,那些画在墙上的血色符文同时亮起暗红的光芒。

    你...你不是莫云卿许远声音嘶哑。

    镜中人发出刺耳的笑声:云卿不过是我暂用的躯壳,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具皮囊一样。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尖穿透镜面,伸向许远,来,让我们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团聚。

    许远想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镜中伸出的那只手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再睁眼时,他已站在一个古老的祠堂中央。四周烛火摇曳,映照出墙上悬挂的数十面铜镜,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痛苦挣扎的身影。正前方的神龛上供奉着一面血红色的镜子,正是那面已经破碎的镜心,此刻却完好如初。

    莫天机——或者说占据着莫云卿身体的莫天机——站在神龛旁,干尸般的面容浮现出贪婪的神色。

    多么完美的容器,他绕着许远踱步,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流淌着我的血脉,却又因你曾祖母那支的稀释而不至于太过排斥。

    许远努力保持冷静:你想要我的身体

    聪明。莫天机停在许远面前,暗红的眼睛直视着他,四百年前那场仪式被官府打断,我只完成了九十九个灵魂的收集。如今,你将帮我完成最后一步。

    他指向那面血红镜心:看,你的先祖们都在等着呢。

    镜心表面泛起涟漪,浮现出一张张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带着痛苦的表情。许远认出了那个一直纠缠他的女子,她站在最前方,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她是谁许远问道,尽管心中已有答案。

    莫天机发出刺耳的笑声:我亲爱的女儿,清羽。也是你的高祖母。他走向镜心,枯瘦的手指轻抚镜面,她是第一个,也是最特别的一个。用至亲之血开启的仪式,力量最为强大。

    许远看向那个被称为清羽的女子,突然注意到她的嘴在动,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他集中注意力,读懂了她的唇语:

    镜...背...符文...

    莫天机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沉浸在狂热的叙述中:当年我用九十九个灵魂创造了照魂镜,只差一个就能永生不死。官府那些蠢货以为杀了我就能结束一切,却不知我的后代会继续我的事业。

    许远悄悄移动脚步,试图看清镜心背面的纹路。清羽的眼神引导着他,镜心背面确实刻着一圈细小的符文,与客厅墙上画的不完全相同。

    为什么是我许远拖延时间,你有那么多后代。

    莫天机突然暴怒,一把掐住许远的脖子:因为你体内还有柳氏那个贱人的血!她偷走了我的女儿,破坏了仪式!他松开手,又诡异地平静下来,不过现在好了,用你来完成仪式,将是最完美的报复。

    许远剧烈咳嗽,目光却紧盯着镜心背面。那些符文似乎在移动、重组,形成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图案。清羽的眼神变得急切,继续无声地传递信息:

    血...画...反...

    许远突然明白了。他需要用自己的血,在镜心背面画出相反的符文,才能破坏仪式!

    莫天机走向神龛旁的一个古老木箱,从中取出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时辰到了,表弟。你的魂魄将成为第一百个祭品,而你的身体...将成为我的新家。

    就在莫天机转身的瞬间,许远猛地冲向神龛,咬破手指,将血涂在镜心背面的符文上。鲜血接触铜镜的刹那,整个祠堂剧烈震动起来,烛火全部变成诡异的绿色。

    不!莫天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你在做什么!

    许远不顾手指的疼痛,迅速在镜背画出与原来符文相反的图案。镜心中的灵魂开始躁动,清羽的脸上浮现出决绝的表情。她伸出手,穿透镜面,抓住了许远的手腕。

    一股冰冷的力量涌入许远体内,同时涌入的还有无数记忆碎片——他看到了清羽的过去:一个善良的女子,发现父亲用活人修炼邪术后试图阻止,却被作为第一个祭品;看到了曾祖母柳氏,被囚禁在莫府地牢,日日夜夜被镜中鬼魂折磨;看到了无数被莫天机害死的无辜者...

    现在!清羽的声音直接在许远脑海中响起,说出逆转咒文!

    许远不知道什么逆转咒文,但那些古老的音节自动浮现在他脑海中。他张开嘴,一串晦涩难懂的古语流淌而出。

    莫天机扑过来,匕首直刺许远心脏。千钧一发之际,镜中突然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抓住了莫天机的手脚。那些被困的灵魂全部转向了他们的创造者。

    你们敢背叛我!莫天机怒吼,是我给了你们永恒的存在!

    清羽的声音在祠堂中回荡:父亲,你给我们的只有永恒的折磨。现在,该结束了。

    许远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涌出,与镜中的灵魂产生共鸣。他继续念诵咒语,每吐出一个音节,镜心上的裂纹就多一道。莫天机的身体开始崩解,干瘪的皮肤如同烧焦的纸片般剥落。

    不!这不可能!莫天机尖叫着,我是永生的!我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彻底化为灰烬。与此同时,镜心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所有悬挂在墙上的铜镜同时碎裂。被困的灵魂一个接一个地化为光点,升腾而起。

    清羽是最后一个。她的身影变得透明,脸上却带着释然的微笑。

    谢谢你,我的后代。她轻声道,你完成了我们数百年来未能做到的事。

    许远想抓住她:等等!你要去哪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清羽的身影开始消散,莫家的诅咒被打破了,但代价是...镜中不再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包括你。

    什么意思

    清羽没有回答。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

    看看镜子吧...

    白光吞没了一切。

    许远再次感到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跪在公寓客厅的地板上。墙上的血色符文全部消失了,那面被放在茶几上的铜镜已经碎裂成无数片。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

    三个月后,初秋的阳光洒在墓园里。许远站在一块新立的墓碑前,碑上简单地刻着莫清羽之墓,旁边是张教授的衣冠冢。

    博物馆那面照魂镜突然碎裂成粉,王馆长在电话里告诉他,更奇怪的是,所有登记在册的类似铜镜,在同一天全部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许远没有告诉王馆长原因。有些秘密,最好永远埋藏。

    他弯腰放下一束白菊,突然注意到墓碑光滑的表面映出了他的倒影——或者说,没有倒影。许远伸手触摸墓碑表面,那里本该映出他的手指,却什么也没有。

    清羽最后的话回响在耳边:代价是...镜中不再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包括你。

    许远苦笑。他失去了镜中的倒影,换来了真正的自由。这个代价,他愿意承受。

    转身离开时,一阵微风吹过,白菊的花瓣轻轻颤动,仿佛有人在无声地道别。

    许远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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