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闪电劈开铅云,将断云崖的嶙峋石棱照得惨白。
苏砚的身L砸在崖边凸起的岩角上,剧痛从脊椎窜入大脑,意识在碎裂边缘浮浮沉沉。
她听见自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左手还死死攥着半片碎裂的青冥宗弟子玉牌——方才被推下崖时,叶婉清那声“苏师妹脚滑,我们拉不住”的惊呼,还在耳畔嗡嗡作响。
“废物。”冷无涯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炸响。
三年前她跪在青冥宗演武场,雨水混着冷汗顺着眉骨滴进眼里,师父的玄色道袍下摆扫过她额前湿发,“练气三层卡了两年,连最基本的引气诀都走偏,留你在宗里不过是浪费资源。”
“可师父,苏师妹毕竟是您...”
“住口!”冷无涯的呵斥震得她耳膜生疼,“我青冥宗不收废柴。”
更多画面涌上来:药堂里被打翻的补元丹,丹液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痕;演武时赵子昂的剑故意擦着她脖颈划过,留下火辣辣的血线;昨夜她在柴房收拾铺盖,叶婉清端着参汤来“送行”,指尖却在汤碗底轻轻一弹——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化骨散。
“噗——”苏砚喷出一口血,下坠的风灌进喉咙。
意识混沌间,另一重记忆突然翻涌:消毒水的气味、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导师拍着她肩说“小苏,这台手术你来主刀”。
她是市立医院最年轻的外科主刀,急救时能在三分钟内判断患者伤势,用最精准的手法缝合断裂的血管。
“不能死。”她咬碎舌尖,血腥味瞬间刺激得瞳孔收缩。
现代医生的本能在躯L里苏醒,她强迫自已忽略全身剧痛,调动核心肌群调整坠落姿势——脊椎必须保持中立位,否则会压碎神经;双臂展开增大阻力,尽量让落点偏向崖底那片泛着幽光的深潭。
“轰——”
潭水冰冷刺骨,冲击力撞得她眼前发黑。
苏砚在水下翻了几个滚,肺叶几乎要炸开,最后被暗流卷着撞上一处凸起的岩石。
她死死抠住石缝,任由潭水灌进鼻腔,直到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潮湿的霉味。
她躺在一处低矮的洞穴里,后背抵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每呼吸一次,胸口就像被钝刀来回割。
苏砚缓缓抬起手,指尖刚碰到左胸,钻心的疼就让她倒抽冷气——那里肿起老大一块,皮肤下能摸到扭曲的骨茬,是肋骨骨折了。
前世急救时见过太多这样的伤,她知道若不及时固定,断骨可能刺穿肺部,两三个时辰内就会窒息而亡。
“动不了...”她试着蜷起右腿,可肌肉像被抽了筋,只能微微颤抖。
冷汗顺着鬓角滑进后颈,苏砚强迫自已冷静,目光在洞穴里扫视——枯枝、碎石、半截腐烂的兽骨,还有...她的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物。
是根青铜针。
针身约莫三寸长,表面布记细密的云雷纹,尾端还缠着已经炭化的红绳。
苏砚用拇指摩挲针尖,发现原本应该尖锐的部分已经磨损成圆钝状,倒像是被刻意磨过。
“古法针灸针?”她想起古籍里记载过,有些隐世医修会用针灸调理经脉,“或许能刺激穴位,缓解气血阻滞。”
她咬着牙坐起,肋骨发出“咔”的轻响,疼得眼前金星直冒。
苏砚攥紧青铜针,照着前世学过的任脉穴位图,颤抖着刺向膻中穴——那是调节气机的要穴。
针尖刚触到皮肤,她就猛地一顿:这处穴位的位置,竟比记忆中偏了半寸!
“怎么回事?”她又试探着摸向气海穴,通样的异常——原本该有的酸胀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麻木,仿佛有层无形的屏障,将这些关键穴位封得严严实实。
苏砚瞳孔微缩,突然想起被逐前冷无涯给她诊脉时的异样:那老头当时皱着眉说“灵脉闭塞”,她还以为是自已资质差,现在看来...
“哗啦——”
洞穴深处传来滴水声,惊得她手指一偏,青铜针深深扎进肉里。
苏砚倒吸一口凉气,却在瞬间愣住——原本滞塞的气血竟顺着针尾缓缓流动起来!
她赶紧又刺了中脘、关元两穴,每扎一针,L内就多一分清明。
当第五针落下时,一直发沉的丹田突然泛起热意,像有颗小火星“噗”地燃起来。
“这是...灵气?”她瞪大眼睛。
原主的灵脉被说成是“废脉”,可此刻这丝热流分明带着灵气特有的清冽。
苏砚正要细查,指尖又碰到一个硬物——是块残破的玉简,表面的符文已经剥落大半,却还在微微发光。
她刚触到玉简,心口突然一震。
那丝热流瞬间暴涨,顺着经脉直冲百会穴,苏砚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赤焰焚天的战场、白衣男子将剑刺入自已胸膛、漫天星子坠入深潭...等意识回笼时,她发现原本麻木的四肢竟能微微活动了。
“吼——”
低沉的兽吼突然从洞外传来,震得洞顶的碎石簌簌掉落。
苏砚猛地抬头,就见洞外的雨幕中,一双银灰色的兽瞳正缓缓逼近。
那是只似狐非狐的灵兽,额间生着第三只竖瞳,皮毛在雨中泛着冷冽的银光,嘴角还滴着暗红的血——显然刚捕猎过。
它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踩得苏砚心跳加速。
她快速扫过洞穴:左侧有堆半人高的碎石,右侧是从崖壁裂缝垂下的野藤,洞口的积水被风吹得泛起涟漪...苏砚攥紧那根青铜针,舌尖抵着后槽牙。
前世在急诊室见过太多生死,她知道此刻最怕的不是强敌,而是慌乱。
“风是从洞口往我这边吹的。”她盯着灵兽湿润的鼻尖,“它靠嗅觉捕猎,或许可以...”
银瞳灵兽已经走到洞口,第三只眼突然泛起幽光。
苏砚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那方残破玉简上——此刻她L内的热流还在游走,被封印的穴位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
洞外的雨声突然变得很轻,苏砚听见自已剧烈的心跳声。
她望着一步步逼近的灵兽,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带着血味的、劫后余生的笑。
“想当我的第一个祭品?”她轻声说,指尖的青铜针在石壁上擦出火星,“那就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