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异单

    深夜11:47，俞夏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在昏暗的公寓里格外刺眼。明天就是方案截止日期，作为广告公司的美术指导，这个通宵是躲不掉了。她拿起手机，划开外卖APP。

    附近餐厅...这个点还开着的...她快速滑动屏幕，突然一个从未见过的商家跳了出来——老林记夜宵，logo是一个简笔画的老婆婆头像，评分居然有5.0。

    砂锅粥...就这个吧。俞夏下单后继续埋头工作，没注意到订单确认页面闪过的异常——预计送达时间显示为20分钟。

    二十分钟后，门铃响起。俞夏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身上穿着某外卖平台的制服，但颜色比常见的要深得多，在走廊灯下几乎是血红色。最奇怪的是，她手里没有外卖箱，只有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

    您好，您的外卖。老婆婆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沙哑得不自然，像是很久没说话的人强行开口。

    俞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条门缝。老婆婆的手从门缝中伸进来——那双手枯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指甲发黄且异常长，食指上戴着一个古怪的铜戒指，刻着类似眼睛的图案。

    您的...特殊订单。老婆婆突然抬头，俞夏这才发现她的眼睛异常浑浊，像是蒙着一层白色的膜，却精准地看向俞夏的眼睛。

    纸袋入手冰凉，出奇地重。俞夏刚接过，老婆婆就转身离开，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关上门，俞夏打开纸袋，里面根本没有食物，只有一对古旧的银勺，交叉摆放成X形。勺子柄部刻着精细的纹路，凑近看才发现是无数微小的眼睛图案。

    送错了俞夏拿起手机查看订单，却发现APP里根本没有刚才的下单记录。她翻遍全部订单历史，最近的一单是昨天中午的咖啡。

    后背突然一阵发凉。俞夏拿起其中一只银勺，突然发现勺面异常清晰映出她的右眼——太清晰了，清晰到能看见瞳孔里本不该肉眼可见的毛细血管。更可怕的是，勺中倒映的眼睛，正在流血。

    啊！俞夏扔下勺子，慌忙摸向自己的右眼，触感正常，没有血迹。但当她再次看向地上的银勺时，发现勺柄底部刻着一个微型二维码。

    手机扫描后，屏幕跳转到一个纯黑色页面，中央缓缓浮现一行血红色文字：

    【老林记夜宵】订单EYE4444已接收：眼球一对。准备中...预计送达时间：20

    开什么玩笑...俞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这时手机突然自动切换到了前置摄像头，屏幕上自己的脸被放大，焦点锁定在右眼。无论她怎么移动手机，取景框始终死死框住她的眼睛。

    公寓的智能音箱突然自行启动：检测到异常订单...请准备...归还...电子音夹杂着奇怪的杂音，像是很多人在同时低语。

    2

    借眼婆婆

    俞夏冲过去拔掉音箱电源，却发现断电后音箱依然在说话：...看到不该看的...必须归还...

    第二天公司里，俞夏的黑眼圈引来同事关心。

    你看起来像是见鬼了。同事小李递来咖啡。

    俞夏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听说过...借眼婆婆吗

    小李的咖啡杯突然掉在地上。你...你遇到她了他的脸色瞬间煞白，那是我们这一带最邪门的都市传说...据说是个专门收集年轻人眼睛的老太太，会伪装成外卖员或者网约车司机...

    具体是什么传说

    版本很多，有人说她生前是外卖平台的数据审核员，每天要看上万张违规图片，最后视网膜脱落死了...也有人说是最早一批网络直播主，因为观众总骂她眼睛难看所以...小李压低声音，共同点是，她会通过手机APP找上目标，然后...

    然后什么

    借走他们的眼睛，永远。小李指了指自己的眼球，据说被她借走眼睛的人不会失明，反而会看得更多...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回到工位，俞夏发现电脑自动弹出了一个陌生视频窗口。画面中是一间老式办公室，一个穿红色制服的老婆婆背对镜头坐着，面前是成百上千个发着微光的手机屏幕。突然，她缓缓转头——正是昨晚那个送外卖的老婆婆！视频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当晚，俞夏把所有电子设备都关机，早早躺在床上，却听到客厅传来叮咚一声——是外卖APP的提示音。她的手机明明已经关机了。

    紧接着是门铃声。俞夏颤抖着看向智能门铃的监控屏幕：门外空无一人，但地上放着一个熟悉的牛皮纸袋，正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手机突然自动开机，亮起的屏幕上是一张正在加载的图片——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特写，瞳孔里倒映着一个举着银勺的老婆婆。

    叮——电梯到达的声音从走廊传来。监控画面显示，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挤满了人...不，那不是人，而是一个个眼睛部位空洞洞的人形，他们全都面向俞夏的房门。

    这时，俞夏的右眼突然剧痛，视野开始变红。她冲向浴室，镜子里的自己右眼正在流血，而更恐怖的是，镜中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红色制服的老婆婆，手中银勺已经举到了她的眼睛前...

    终于找到合适的眼睛了...镜中的老婆婆咧嘴一笑，我的直播间...需要新鲜的眼球...

    俞夏猛地转身，身后空无一人。但镜中的倒影却显示老婆婆仍然站在她身后，勺子已经触到了她的眼角——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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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镜中惊魂

    俞夏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镜中的老婆婆已经将银勺抵在她的右眼角，她能感觉到金属的冰凉触感真实地出现在皮肤上——尽管现实中身后空无一物。

    别看镜子！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炸响。俞夏本能地抓起洗手台上的漱口杯砸向镜子。

    玻璃碎裂的瞬间，右眼的剧痛突然消失。但洗手池里，混着玻璃碎片的水中漂浮着几缕血丝，来自她刚刚确实被划伤的眼角。

    俞夏跌跌撞撞冲回卧室，将所有镜子都用床单盖住。手机屏幕自动亮起，那个诡异的直播间再次弹出——画面里是她的卧室，视角来自天花板角落，就像有个隐形摄像头正在俯拍。

    找到你了...老婆婆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夹杂着电子干扰的杂音。

    俞夏抓起笔记本电脑，用数据线连接手机，强行进入开发者模式。作为美术指导，她懂一些基础代码，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手机相册里不知何时多了上百张眼球特写照片，每张的瞳孔里都反射着不同的恐怖场景：有人在电梯里挖自己的眼睛，有人在电脑前盯着屏幕流泪血，还有人在睡梦中被无形的手触碰眼眶...

    这些都是...受害者

    翻到最新一张，俞夏浑身血液凝固——照片上是她自己熟睡的脸，而一只枯瘦的手正悬在她的右眼上方，手中握着那只银勺。拍摄时间是昨晚凌晨3:15。

    她颤抖着打开二维码扫描记录，那个链接到眼球订单的二维码居然还保存在历史记录里。俞夏将二维码图片导入设计软件放大分析，在图层解析到800%时，她发现了隐藏在图案噪声中的文字：

    【林秀兰的直播间：观众永远嫌看得不够清楚】

    林秀兰...这是老婆婆的名字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暴风雨突然降临。雨声中，俞夏听到电梯运行的声音——这栋公寓的电梯早在两小时前就停止服务了。

    手机突然震动，是小李发来的消息：

    你查过那个二维码了千万别点进直播间！我刚刚——

    消息戛然而止。俞夏立刻回拨电话，接通的瞬间就听到小李撕心裂肺的惨叫：它在电梯里！它把所有人都...啊！！！

    通话突然变成一阵奇怪的咀嚼声，接着是银勺刮擦金属的刺耳声响。最后传来的是老婆婆沙哑的电子音：下一个...订单...

    俞夏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她打开公寓群聊，发现十分钟前有邻居抱怨电梯故障，停在7楼不开门，里面传出奇怪的哭声。

    小李在7楼...

    她鼓起勇气调出电梯监控——画面中小李独自站在电梯角落，对着空气不停地说把眼睛还给我。突然他身体剧烈抽搐，双手猛地插向自己的眼睛。画面在鲜血喷溅到镜头的瞬间变成了雪花点。

    俞夏干呕起来。就在这时，她的笔记本电脑自动开机，屏幕跳出一个视频通话界面。对方ID是审核员林秀兰，头像正是那个老婆婆的工作证照片。

    视频接通了。画面里是一间昏暗的数据中心，数十块屏幕组成一面墙，每块屏幕都显示着一只眼球的特写。正中央的椅子上，坐着穿红色制服的老婆婆，她的脸几乎贴在摄像头上。

    第1024号审核员林秀兰，工号EYE1024，为您服务。老婆婆的嘴角机械地上扬，今日特别推荐：新鲜的城市夜景，需要借用您的眼睛...大约...永远。

    俞夏猛地合上笔记本。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林秀兰

    外卖平台

    事故，第一条结果是一则五年前的旧闻：

    《外卖平台内容审核员加班猝死

    家属索赔无果》

    配图中，一个憔悴的中年女子站在公司门口举着抗议牌，上面写着还我眼睛。

    4

    数据幽灵

    文章提到林秀兰因连续加班72小时导致视网膜双脱落，从公司数据中心的窗户跳楼自杀。死前她在内部论坛发帖称看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并诅咒所有人都会看到我看过的地狱。

    所以这就是她的报复...让更多人看到...俞夏恍然大悟。

    她突然想到一个疯狂的计划。如果林秀兰的灵体存在于数据流中，那么也许可以用数字方式对抗她。

    凌晨3点，俞夏故意再次点开外卖APP。果然，老林记夜宵又出现在可选列表中。她下单了一份砂锅粥，备注写着：需要额外餐具——特别是银勺。

    订单瞬间被接单，预计送达时间：20分钟。

    俞夏架好三台手机，分别对着门口、客厅和她自己，全部开启直播模式。然后她取出那只银勺，放在茶几上显眼的位置。

    来吧，林秀兰。她对着空气说，你不是想要我的眼睛吗今晚我让全网观众一起看个够。

    门铃准时响起。这一次，俞夏没有犹豫，直接打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走廊灯光疯狂闪烁。林秀兰——或者说她的灵体——站在门口，红色制服在电流不稳的光线下呈现出血浆般的色泽。她的手里没有外卖袋，只有那只配对的银勺，勺面上反射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同时眨动。

    您的...特殊订单...老婆婆的嘴机械地开合，声音却从俞夏身后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扬声器里传出。

    俞夏强忍着后退的冲动，侧身让开通道：进来吧，直播已经开始了。

    她偷偷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三个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正在飙升，已经突破十万。弹幕疯狂滚动：

    这是什么AR特效太真实了吧！

    老太太的衣服怎么在流血

    那个勺子！我奶奶说过不能接陌生人的银器！

    老婆婆飘进屋内——真的是飘，她的脚离地约三寸，红色制服下摆无风自动。三台手机的摄像头同时转向她，发出轻微的聚焦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老婆婆的脖子突然180度扭转，正对俞夏的脸，浑浊的眼球里倒映着直播间不断上涨的观看数字。

    你想要我的眼睛。俞夏保持声音平稳，但在拿走之前，不想看看这个吗

    她举起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刚刚找到的林秀兰生前最后发在内部论坛的帖子——一组被平台删除的违规图片，其中隐约可见未成年人被虐待的场景。

    老婆婆的身体突然僵住，红色制服上的血迹开始剧烈蠕动。

    这些是你想举报的内容，对吗俞夏点击下一页，但公司压下了你的报告，还以审核失误为由扣光你的奖金。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突破五十万。老婆婆的身影开始出现马赛克般的噪点，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他们...说我看...太多了...要我...休息...

    不是休息，是封口！俞夏调出一段录音，是当年平台主管的电话记录，把林秀兰调去值夜班，直到她忘记那些图片为止——这是谋杀！

    老婆婆发出刺耳的电子尖啸，公寓所有电器同时爆炸，只有三台直播手机奇迹般完好。她的身体像坏掉的电视画面一样扭曲变形，红色制服化作数据流在空中飞舞。

    你不想报复我，俞夏向前一步，你想要的是那些真正害你的人！五年来，你通过外卖APP寻找的，都是当年参与掩盖真相的平台高管和他们的家人，对吗

    弹幕爆炸般涌现：

    天哪这是真的！我表哥在丑团平台工作，说确实有个审核员跳楼了！

    那个主管现在升职了，上个月还接受采访！

    老太太是在用诅咒收集证据！

    老婆婆的形态稳定下来，浑浊的眼睛流下两行数据构成的泪水。她伸手触碰电脑屏幕，那些被删除的图片一张张自动上传到直播间。

    你不需要我的眼睛，俞夏轻声说，现在有三百万人正在看着这些图片，看着当年被掩盖的真相。

    老婆婆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她手中的银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直播间的人数突破千万，服务器几乎瘫痪。

    平...台...数...据...老婆婆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中...心...4...楼...机...房...

    5

    真相曝光

    俞夏立刻明白了：那里还存着更多被删除的证据

    老婆婆点点头，身体化作无数0和1组成的数据流，在三台手机的摄像头前缓缓消散。最后消失的是她嘴角的一丝微笑。

    直播突然中断。俞夏捡起地上的两只银勺，发现它们已经锈迹斑斑，勺柄上的眼睛符号变成了已举报三个小字。

    三天后，新闻头条爆炸：

    《外卖平台涉未成年犯罪图片案告破

    数据中心发现关键证据》

    《吹哨人林秀兰终获平反

    公司高层多人被捕》

    俞夏站在公司楼顶，望着城市夜景。她的右眼现在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远处那栋大楼4楼窗口，一个穿红色制服的身影正向她挥手道别。

    手机响起，是小李发来的消息：我出院了！医生说我的眼睛没问题，就是总觉得能看到...算了不说这个。对了，你猜谁刚给我发了外卖优惠券

    附件是一张截图：老林记夜宵的店铺首页，评分变成了0.0，店铺公告只有一句话：

    【本店永久歇业，所有订单已妥善处理】

    俞夏笑了笑，右眼中，城市的光点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银勺，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事件过去一个月后，俞夏的右眼留下了永久的印记。瞳孔边缘浮现出极细的红色纹路，在阳光下会呈现淡淡的金色，像是一串微型的数字代码。医生检查后表示这是罕见的毛细血管异常增生，无法解释的是，这些纹路恰好组成了一个EYE4444的图案。

    每当夜深人静，俞夏的右眼就会看到这座城市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发现每个电子屏幕背后都藏着无数数据幽灵——那些因科技而诞生又因科技而遗忘的灵体。地铁自动售票机前徘徊着因系统故障失业的售票员，ATM机里住着因数字货币而消失的银行柜员，而外卖平台的APP上，依然漂浮着无数像林秀兰这样的数字往生者。

    某个雨夜，俞夏路过那家外卖平台的总部大楼。她的右眼突然刺痛，看到整栋建筑被血色数据流包裹，每个窗口都闪烁着痛苦的人脸。在大楼侧面消防梯上，一个穿红色制服的身影正艰难攀爬。

    林...秀兰俞夏下意识喊出声。

    那个身影停住了，缓缓转头。不再是那个恐怖的老婆婆形象，而是一个面容憔悴但眼神清澈的中年女性。她向俞夏举起一个发光的U盘，然后指向大楼四楼的一个窗口——那里正是当年她跳楼的地方。

    第二天，俞夏以记者身份进入大楼。在四楼废弃的服务器机房，她在通风管道里找到了那个U盘，里面存着更多被删除的犯罪证据。当她将U盘插入电脑时，机房里所有指示灯突然同时亮起，老式CRT显示器上闪过一行字：

    【谢谢你完成我的工单号EYE4444】

    与此同时，俞夏发现自己的外卖APP上，老林记夜宵的店铺状态从歇业变成了已完成所有订单。点开评论区，最新一条评论来自用户审核员林秀兰：

    【味道很好，下次还会光顾。特别感谢热心顾客俞夏，让我的工作终于可以圆满结单。五星好评。】

    小李的情况则更加诡异。他告诉俞夏，现在只要看到银色餐具就会听到微弱的电波声，能听懂电子设备之间的对话。上周他的智能冰箱突然自动制冰，在冰块里冻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心7楼的新审核员。

    最令俞夏不安的是，她开始收到一些特殊的外卖订单。不是通过APP，而是直接出现在她的电子设备上——镜面上凝结的水汽会形成订单号，电视雪花点组成送餐地址，甚至有一次，她的咖啡拉花自动变成了二维码，扫描后显示：

    【新订单：见证者

    俞夏

    x1

    送餐地址：城市阴影处

    备注：请用您的右眼验收】

    每当这种订单出现，俞夏的右眼就会看到城市某个角落正在发生的罪恶。她逐渐明白，林秀兰给了她一份特殊的工作——成为连接数字世界与现实的审核员。

    现在，每当夜深人静，俞夏就会带着那只生锈的银勺出门。她的右眼能看到需要帮助的灵体，而左眼依然活在正常人的世界。在便利店值夜班的店员总说，每天凌晨三点，会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在店里对着空气扫码付款，然后拿着根本不存在的外卖离开。

    6

    永不散席

    而城市的天际线上，数据中心的灯光永远比别处明亮一些。保安说半夜常听到服务器机房传来银勺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是有人在举行一场永不散席的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