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究竟有几种颜色,就如同人心又有多少种不同的情绪,潜藏着无数最为矛盾的情绪,最光辉与最黑暗的色彩交织纷杂,描绘出了属于人这个物种的生灵百态。
今天并不是个好天气,浓重的雾气弥漫在大街小巷,遮挡了炙烈的阳光,掩盖了人们形形色色的身影,也遮盖住了维斯康德看向窗外的视线。
他皱眉将画笔丢在水桶中,污浊的水面掀起了波纹,看不清倒映出的身影轮廓,也看不清站在他身后,那个蠢货的神色。
维斯康得并不在意那个蠢笨的家伙究竟准备做些什么,这个下等人如果能理解这伟大的艺术,那才真的是该谢天谢地。
今天的画恐怕无法完成,就如同这该死的天气阴冷潮湿,好像粘稠的手抚摸过身躯,让原本便不算美观的衣物更加凄惨了一些。
老师,您需要休息吗。
身后的蠢蛋传来了带着怯懦的声音,依旧令人烦躁,见鬼这个家伙连一点点属于艺术的气息都没有沾染,蠢笨到连街边的野狗都不如。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带着暴躁与愤怒他抬手掀飞了调色的画板,色彩溅落在衣物上,在皮肤上,也在那蠢货的脸上。
白色与黄色混杂,黑色与金色交织,滑稽的就好像是马戏团的小丑。
滑稽的令人发笑,他确实笑了,在无日的大雾中,笑得如此开心,他咧开了嘴角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像个滑稽的模仿者,模仿者属于绅士的笑容。
老师,您还是这么的愚蠢,这么的......令人作呕。
你疯了吗!维斯康得惊声尖叫,像一只智力没有开化,根本不懂得礼数为何的猪猡,胡乱的抄起手边的东西砸向那道身影,你个废物,白痴,下城区来的垃圾,你怎么敢这么和大艺术家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满脸的油彩遮盖之下依旧是那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僵硬的像个木偶。
维斯康得暴躁,愤怒,他让这种情绪支配着自己的神经,支配着自己的大脑,他尖叫着嘶吼,歇斯底里。
画被疯狂的火焰吞没,沾染了混乱的色彩,破了,碎了,毁了。
老师,你果然还是这么的无能,你看,你的画一幅都没有卖出去。
那个蠢货还在说着,轻而缓地说着,僵硬的人偶动了起来面部之上烂肉翻卷带着腐臭的血液喷溅在并不干净的画室中,喷溅在维斯康得的脸上。
腐臭,粘稠,带着令人作呕的蠕动感,终于让这个人从暴怒中恢复过来,取而代之的是发自骨髓的冰凉。
他,认得那张脸。
不,不对,他不应该还活着,他不应该在这里,他不应该......
刀刺入了心脏,滚烫的鲜血溅落在脸上,手上,刀刃上,还有那些蠕动的蛆虫上,洒落开来的是一朵由红描绘的鲜花。
尸体笑了起来,他缓缓抬起手将那沾染在唇角的红色颜料涂抹开,就好像真的是马戏团的小丑,他露出了八颗雪白的牙齿,窗户的玻璃被无形的力量瞬间击碎,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与笑。
小丑张开双臂,任由雾气为自己的表演拉上了最后的帷幕,
祝您,玩的愉快。
火焰在此时此刻愉悦欢腾着,为这场并没有观众的表演画上了并不完美的句号。
小丑的面具缓缓融化成为赤红的铁水,那具腐烂到只能勉强看清面容的尸体,也终究付之一炬,所残留的痕迹化为了指尖无法触碰的灰烬,飘飘摇摇融入了那浓重的雾气之中。
今天这座名叫哥莫的小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事情轰动到哪怕最繁忙的工人也会把头从布满煤灰的机器上抬起,揉着被刺激到几乎睁不开的双眼去直视那些穿越城市的车辆。
你们知道吗,大艺术家维斯康的死去了,被人杀死在了火焰中。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教堂的牧师说,大火是一具尸体引起的。
神明在上,这是一次诅咒。
这毁掉了我的晚餐。
没人在意那个抱怨因为看热闹而错过面饼的劳工,就如同没有人会在意机器中的某个可以替换的齿轮是否有充分的被润滑油浸润。
黑色的不知名车辆缓缓停了下来,面前是白色的没有一点点生气的灰烬,车门被一双带着雪白手套的手掌缓缓推开,五指修长得过分跟随在之后的是似乎因为常年未曾见光而苍白的皮肤。
纤长的身影隐藏在灰色的轻薄披风之下,手中握着的是半长的绅士手杖,面容之上似乎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
玩世不恭,这是人们对于他的第一印象。
白色不知名皮革制成的靴子轻轻踩踏在了轻微泥泞的街道,眼眸微微眯起仅仅瞬间他便已经将能看到的一切细节尽收眼底。
因为火焰吞没了现场,并没有能被直接当做线索的事物留下,根据昨晚的目击证人的供词,她从听到惊呼与叫骂再到玻璃破碎与火焰燃起,只度过了短短的几次呼吸的时间。
现场只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因为已经烧焦蜷缩无法确定身份,也无法确定是不是......
很......很有趣。
男人轻轻弹去指间白色的灰尘,半长手杖轻轻的漫无目的叩击着地面,思绪繁复交错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扩大,就仿佛是小孩子发现了最为心爱的玩具。
如果女王大人叫你来只是为了玩闹,那么我不得不请你离开了。身后,冰冷的声音有些不合时宜的响起,打断了男人的好心情。
不要急,我亲爱的警官大人。男人笑着摇头,探案终究是需要一个过程,而我只是恰好十分享受这样的过程而已。
车门被推开,纯黑色的正装沾染了空气中淡淡的灰尘,金色短发干练而整洁,那眼眸之中的,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不屑与厌恶。
真不知道女皇大人为什么要叫一个侦探来参与进来。男人皱眉,并不想理会身边的人影,迈开长腿便要直接靠近那被火焰所烧毁的房屋。
手臂,被半长的手杖轻轻勾住,力气并不大却切切实实的拦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男人皱眉,脸色越发阴沉了些,
瑞泽侦探,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那我不介意把你当做罪犯的同党,你在干扰我的查案。
......瑞泽咧咧嘴,面容之上依旧是那令人厌恶的笑容,这家伙似乎从见面起便是这样的表情,就好像在脸上套了层只会微笑的面具,虚伪到令人作呕。
好了好了,我亲爱的正义的韦恩警探,您这样冒冒失失的行为会导致您错失许多细微之处的线索。
瑞泽笑着,伸手指向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被灰烬掩埋只露出一点点金色光辉的物品,
呐,线索就停留在我们脚下,不要心急,你们这么冒失可是无法理解探案的魅力的。
白色的轮廓在灰色的雾气中分外扎眼,手杖轻缓的剥开覆盖在事物表面的灰烬,终于让隐藏在其中的某件东西显露在在场的所有人面前。
造型精美,形制古朴,带着独有的属于上位者的精致与奢侈,虽然被埋藏进了灰烬之中,依旧不影响那独有的华美。
这是......韦恩皱眉,碧蓝眼眸之中神色莫名,仔细打量着地面上的这枚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饰品,不知道身边这个讨厌的侦探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啊,精致华美,连一点点损伤的痕迹都没有,瑞泽笑着并不在意灰烬沾染了洁白的手套,将那物品从地面小心翼翼的捡起。
这是皇室的东西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男人笑着,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面容之上,是看不清楚的神色,宛如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海。
算了,总之先去看看尸体吧。
尸体被白布从头到脚的覆盖,并没有一般死于火焰之人的那种令人生理不适的烧肉味道,取而代之的,尸体几乎没有任何特殊的味道散发。
手掌轻轻掀起那轻薄的白色布料,已经彻底化作焦炭的躯体扭曲蜷缩着,口部张开到了最大,似乎在即将死亡的瞬间这具躯体的主人仍旧在努力的捕捉着维持生命的氧气,奈何他的器官已经化作焦炭。
但这些或许并不是这具身体的死因。
有趣,有趣......瑞泽笑着,纯白色的手套上沾染了淡淡的灰烬,不再如最初始般的无暇,男人并不在意,笑得越发兴奋与开心,完美的手法,避免被侦破的第一要务便是要遮盖住被害者的死因。
没有什么是比一场大火来的更为直接的死因了。
他抚摸着焦黑蜷缩的尸体,语气越发的兴奋。
浅蓝色的眼眸之中盈满了不加掩饰的厌恶,手掌带着炙热的温度落在了那似乎因为兴奋而渐渐颤抖的肩膀上。
在我忍无可忍把你丢出去之前,最好给我一些有用的线索。冷硬,参杂着浓浓的厌恶与反感,瑞泽只觉得身躯被一股巨力带起。
好了,冷静点警官,你的行为让我想起了家里的坏狗狗。他并没有在意这个失礼的举动,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之上,是毫不在意的笑与一种不沾染任何属于人这种生物的疏离感。
线索其实十分明显,尸体的关节以及口腔处存在明显碎裂的痕迹,这具尸体并不是死于火焰,而是被烧得八分熟时被强行扭成这样的,就好像牛排......
身后传来干呕的声音,似乎有警员因为受不了这过于刺激的话题而开始反胃。
所以,凶手究竟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明明火焰能够吞没一切的痕迹与证据,他又为什么要将尸体伪装成死于烈火呢。
你的意思是,他的死因就是找到凶手的关键韦恩皱眉,比起旁人更要浅淡一些的眼眸中神色莫名,也有可能是凶手想要将事情伪装成自杀,以此来躲避我们的追捕。
嗯,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我们到现在都无法确定是否有凶手存在,不是吗。
也就是说,你提供的线索与线路,毫无意义
我亲爱的韦恩警官,如果你处理案子并不只是依靠肌肉的话,仔细看看尸体的腹部吧,那里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地方。
瑞泽并没有在意韦恩那不善的目光,眼眸深处神色莫名,似乎是兴奋亦或者称为饥饿更为合适,一位美食家正在慢条斯理的品尝着餐桌上的美味,糕点切开之前你永远无法猜测其中究竟会流出怎样的馅料。
腹部韦恩皱眉,将视线转移向尸体的腹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皱眉忍住身体的不适,他缓缓伸手,轻轻触碰那里已经焦黑的身体组织,微微愣神的瞬间,那坚硬的躯壳破开了表面一层薄薄的壳,轻而易举的探入了尸体的腹腔内。
啧,我亲爱的韦恩警官,如果脑子不需要可以交给有需要的人,彻底碳化的尸体腹部是极为脆弱的,你刚才的行为,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毁尸灭迹。难得的,瑞泽似乎一直在笑的神色带上了淡淡的不满,他伸手握住韦恩的小臂,缓缓将已经探入尸体的腹腔手抽出。
原本尸体的小腹上有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弹孔,我想那足以证明这场凶案的本质,可现在......他笑着摇头,半长的手杖轻缓而小心的拨弄开脆弱的灰烬,视线最终停留在了腹腔中的某个地方。
这次甚至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韦恩便已经注意到那隐藏在其中的,闪烁着淡淡金属色泽的已经半融化的,黄铜子弹。
好在,你的运气并不差。瑞泽笑着,瞳孔之中倒映着那颗并没有多少光泽的金属制品,仿佛是发现了绝世的宝藏,一刻也不舍得移开目光。
所以他的死因是枪击,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子弹的出处,我们便能找到这场谋杀的真凶。
.......瑞泽笑着并没有做出回应,没人看的懂那眼眸之中究竟蕴藏的怎样的神色,也没有人知道,那名为笑容的面具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目光在尸体的身上停留片刻,最终没有开口。
子弹被小心翼翼的取出,装在一个黑色布袋中被带离,尸体被再一次盖好白布,安安静静的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似乎并没有人再去在意。
指挥着警探忙碌的韦恩回首见却发现一直跟在身边的瑞泽不见了踪影,皱眉凝神扫视四周,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那白到扎眼的身影。
并不在意满地的灰烬,也没有考虑已经被染脏的白衣,他便这么大大方方的躺在地面,面容之上是从未曾变化过的笑容,手掌上之前被碳化后的血肉染黑的手套已经不见踪影,苍白纤细的手指中夹着一个精致的,黄金饰品。
那个他们最开始发现的重要线索。
你在做什么他快步上前,劈手夺过那精致的饰品,入手一片冰凉,并不像是被人仔细把玩过的样子。
在欣赏华而不实的表演。瑞泽笑着,并不在意韦恩的举动,他指了指那精致的饰品,声音之中是莫名的情绪,我亲爱的韦恩警官,您现在来找我,是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不,我只是在防止有小偷带走重要的证物。韦恩面色平静,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敌意。
好吧好吧。瑞泽笑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坐起身,说出的话语让韦恩有些莫名其妙,韦恩警官,您去过炼钢厂吗
什么他皱眉,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的不耐烦,
没什么,祝韦恩警官您查案愉快。瑞泽笑着摇摇头,似乎之前的话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般,他站起身,原本雪白色的衣物此时被沾染成了一片乌黑,松松垮垮的能隐约见到那裸露在外,白到刺眼的皮肤。
挥了挥手,他笑着对韦恩眨了眨眼,既然韦恩警官这么排斥我的存在,那在下还是离开比较好。嘴唇咧开,笑容越发的明媚,身影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隐没在了浓重的雾气之中。
......韦恩皱眉,浅蓝色瞳孔中再也倒映不出那道身影的轮廓,他暗暗皱眉沉默片刻却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手中这精致华美没有一点点损伤的饰品上。
身后忽然传来了某个警员的声音,
长官,这件饰品是否要......
转身看去,一个小警探用白布垫着一件精致的饰品快步来到韦恩面前。
瞳孔骤然紧缩,他凝视着手中两件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精美饰品,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分开保管好,记得做编号!
急匆匆的交代了一句,韦恩转身迈开长腿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冲入了阴沉压抑的浓重雾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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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轻快的踏出声响,半长的手杖无意识的挥舞旋转在半空中,原本雪白的衣襟被染成了沉重的灰黑,似乎终于让他与这座名为哥莫的小镇合而为一。
难得的这种小而简陋的地方居然会有酒吧,手掌随意的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浓重的劣质酒精的味道以及男人的汗臭味。
吧台后面酒保模样的人整理着杯子,并不去理会烂醉如泥的酒客们,穿着火辣的女人见到有客人进入,笑着迎了上来。
请问,您需要.......
一杯黑兰德啤酒,谢谢。瑞泽笑着伸手拍了拍女郎的屁股,周围还有意识的人们吹起了口哨,他并不在意,拉开椅子坐在了吧台前,随手丢下了几枚硬币。
酒保接好了淡黄色的酒水放在他的面前,手起铜板点数了一下便丢进了吧台的抽屉中。
酒的味道很淡,天知道里面究竟掺杂了多少的水,瑞泽并不在意,又从怀中掏出了几枚硬币丢给酒保。
......酒保扫了眼吧台上的硬币,这次却没有伸手去拿,沉默片刻低声开口,
想要些什么
嗯,一些有意思的情报,比如半条街外的那场大火,你知道多少
......灯光中,酒保的瞳孔微微收缩,整理酒杯的动作停滞片刻,才压低声音开口,我的确知道一些先生,但这是另外的价钱。
又丢了几枚硬币,酒保才终于压低声音开口,
那间房屋的主人,大艺术家维斯康德是死于恶灵。他郑重其事的开口,语气之中甚至不掺杂一丝一毫玩笑的成分,昨天就在大火还没有燃烧的时候,有个酒鬼出去撒尿,结果闻到了一股恶臭,他好奇找了过去,谁知道借着月光,在房屋的门前见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他还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睛再去看,谁知道那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居然发现了他转过头来,腐烂的脸上眼睛掉了出来,瘆人的狠。
你确定那不是因为那人喝醉了瑞泽笑着,喝了一口没什么酒味的啤酒,他眸色渐渐沉宁下去,朋友,你似乎并没有什么诚意啊。
先生,我只是个酒保,而且事情其实已经传开了,您不相信可以在找人询问。
......瑞泽笑着把酒杯放回了吧台上,一只手拍了拍酒保的肩膀,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划过了一点微末的冷光。
看在神明的面子上,你最好说的是真话,否则属于你的戏份就要到此为止了。
门外不知多远处传来了一声枪响,埋没在嘈杂的人声中,听不真切,酒保似乎被吸引了注意力,微微愣神的瞬间,眼前的身影便已经动了。
刀锋轻柔诡异,仅仅眨眼的瞬间便已经顶在了酒保的喉咙处,喉结微微蠕动,酒保的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惶恐与惊愕被瑞泽尽收眼底。
好了好了,别紧张,只要你没有欺骗我,那这诱人的刀锋也不会划过你的脖颈,我发誓。他笑着抽回手,眼眸之中神色莫名。
酒吧的房门在此刻被人暴力踢开,裹挟着灰白色的浓雾一同进入这间破旧酒吧的是面色漠然的韦恩。
黑色西装沾染了灰尘,沾染了泥泞,沾染了淡淡的血迹。
浅淡的瞳孔与那双似乎总是在笑的眼眸对视的瞬间,瑞泽感受到了一股被野兽盯上的感觉,低沉压抑阴冷,宛如即将迎接暴风雨的海洋。
我亲爱的韦恩警官,您居然也会来到这种地方。瑞泽依旧在笑,他似乎永远只有这样一种表情被挂在脸上,我还以为您还在处理案件........
风呼啸着席卷过整个酒吧,伴随而来的是仿佛一头发怒棕熊般的恐怖冲击力,吧台在转瞬之间便已经破碎,墙壁微微摇晃房屋似乎在下一秒便会崩塌。
喉咙被死死扼住,呼吸越发困难,剧痛几乎夺走了全部的意识,但瑞泽依旧在笑着,手中那一抹寒光悄无声息的抵在了韦恩的小腹,透过轻薄的衬衫,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爆炸的力量以及炙热的温度。
你,还知道什么。瞳孔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凶悍宛如野兽,韦恩扼住了瑞泽脆弱的咽喉只觉得一片冰凉,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腹部微微用力的刀锋。
他可以在瞬间杀死眼前的人,却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狮子压住了毒蛇的七寸,毒蛇也抵住了狮子的血管。
他果然没那么简单。
四周传来酒客的惊呼声,两人的视线交错的瞬间,韦恩额角上的肌肉轻轻抽搐,手掌想要发力的瞬间,腹部便传来了微微的刺痛感,不断磨练出的本能在提醒着停住了接下来的动作。
韦恩警官,您这是在做什么。喉咙被扼住4瑞泽却也并不见惊慌,维持着呼吸,他咧唇眸色之中是莫名的笑,深的好像一片看不尽头的海。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声音之中带着刺透骨髓的寒意,眸色之中的杀意与愤怒几乎无法掩饰,或许也从没有想过掩饰。
我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您了啊,我亲爱的韦恩警官,您还想知道些什么吗
双眼遍布血丝,带着怒火带着能将一切敌人撕碎的力量,韦恩死死扼住了瑞泽脆弱的咽喉,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一点点挤出,
你给我留下的那件饰品,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现在就,逮捕你。
啊,您说那个啊。瑞泽笑着,似乎是想要摇头,但奈何一点点活动的空间都没有,那只是一点点的线索,我以为您能够认得出来,没想到您......如此愚钝,就和那些罪犯一样。
你.......
饰品不是重点,就如同我说的那般,您应该去炼钢厂询问一下有经验的工人,金的熔点和黄铜几无二致,而死者体内的黄铜子弹已经融化,说明火焰的温度足够融化金子所制成的饰品.......
而发现的饰品没有丝毫损伤,也就是说,那东西虽然出现在现场却不是受害者的东西,也就是说,是那具尸体,你为什么不和我讲清楚!
你看韦恩警官,我们之间甚至于连信任都不存在,您似乎也没有和我提起那些坊间的传闻,不是吗。
酒吧内陷入了短暂的宁静,韦恩那特有的比常人浅淡一些的瞳孔中映照着这张似乎一直在笑着的脸,良久,他缓缓松开了扼住咽喉的手掌,缓声开口。
你......真是个疯子。
人,从来都不清醒,我只是睡得更深了些。瑞泽笑眯眯的活动着还残留着青黑指痕的脖颈,韦恩警官留下的痕迹,值得终生珍藏。
酒吧中一片狼藉,两个对手算是在此时暂且讲和,对于聪明人来说审时度势是必备的技能,恰好两人都拥有这样的天赋。
你来的路上受到袭击了吧。瑞泽拉过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并不去理会惊慌失措离开的醉汉们,目光之中的笑意在此刻终于有所收敛。
我听到了枪声。
你......你猜到了韦恩皱眉,西装的衣角沾染着淡淡的血迹,这并不来自于他,而是那个倒霉的枪手,而他所付出的不过是衣角的一个不起眼的弹孔。
虽然很想听到韦恩警官您的称赞,但说实话这次并没有,事情超乎了我的预料,但这正是探案的魅力所在。瑞泽眯起狭长的眸子,仿佛一位品酒大师在鉴赏一杯最为醇香的葡萄酒,未知。
我并不喜欢未知。韦恩皱眉,浅淡的蓝色眼眸不自觉的扫过那脆弱的脖颈,却又有些不自然的挪开视线,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们开诚布公。
嗯。瑞泽本来是坐在他的对面,闻言却是笑着起身,手掌带着不自然的冰凉,捏了捏韦恩手臂上那鲜明的肌肉脉络,在后者发飙之前悠悠开口,想要知道你求我啊。
性格恶劣的家伙。
韦恩皱眉视线扫过那张讨厌的笑脸,随即目光微微凝固,多年训练带来的近乎野兽的本能在大脑做出反应的瞬间已经驱动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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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响伴随着身影的滚动几乎同时发生,火星溅落的瞬间,不知地面上的什么东西被瞬间引燃,火光在此刻绚烂的点亮了夜幕,也照亮了浓重的灰黑色雾气。
躲开!一声怒喝伴随而来的是桌椅碎裂的声响,借着火光韦恩见到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瞳孔在某个瞬间缩到了极致,他伸手去摸腰间的配枪,枪响却已经在此刻出现在了耳边,震耳欲聋,左轮手枪机扩转动,随之而来的是那具尸体的手臂关节处爆开了一片火花。
瑞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到了他的手枪,并且已经果断对着那具诡异的尸体开枪射击。
没有时间留给他思考,手边最好用的是已经松散的板凳,脚下猛然发力身躯便已经冲了出去。
木屑纷飞的瞬间,韦恩的瞳孔中映照出的是刺目的火光。
尸体在这个瞬间爆燃,化为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面部感受到了火焰的炙热,身体本能的准备后退,然而也就在这个瞬间,视线的某个角落,一道黑影轻轻耸动了一下。
似乎是一道人影,相隔着一片火海看不真切,没有犹豫,火焰还未彻底燃起,他的身躯已经冲进了火海之中。
速度快到极致,能感受到高温在不断侵袭着身躯,然而也就在他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追踪上的瞬间,一根并不算粗的圆木裹挟着火焰直接砸向他的后脑,似乎准备当场取他性命。
弯腰躲闪,目光扫向来处,却只见到了熊熊火光将一切尽数吞没。
他丢失了想要追踪的目标。
见鬼。暗骂一句,直到此时韦恩才感受到了火焰带来的热量,趁着火焰没有将退路彻底封锁,他慌忙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火焰熊熊燃烧,韦恩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与自己正在追查的案件有关,然而他却没能将对方留下,没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看来我们找到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线索,凶手发现之后,不得不来,干掉我们。身边传来悠悠的声音,瑞泽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并不值得他改变态度。
只要找到线索,我们......你怎么了话语停顿了瞬间,韦恩见到那沾染了灰尘的雪白色西装不知何时已经被鲜血浸透,瑞泽那原本便苍白的脸色此时此刻更是连一点血色都不复存在,白的像是棺材中的尸体。
没关系,只是一点小小的挫折,想要蜂蜜终归要忍受蜜蜂的叮咬。瑞泽不在意的笑着,似乎流血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我想,我找到线索了.......
身躯软绵绵的跌落在地,沾染了灰尘,沾染了喷洒一地的劣质酒水,沾染了滚滚而出的血液。
疯子。韦恩骂了一句,伸手把人从地上捞起,快步冲向最近的医院。
瑞泽腹部中弹,好在送医及时,保住了一条小命,韦恩并没有过多停留,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无聊到呆在这个家伙旁边等着他醒来。
酒馆被付之一炬,火焰在暴躁的燃烧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平息,韦恩凝视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长官,只发现了一具尸体,可能是酒保的。手下的探员走过来汇报,韦恩点点头,忽然俯身在燃烧的灰烬中摸索片刻,最终捡起了一颗半融化的子弹。
疯子。他喃喃自语,似乎是为了验证什么般转身,并没有前往火场而是转向某个漆黑的小巷。
给我一盏灯。他交代一句,转身迈入了黑暗之中,消失在探员们眼前。
医院的白色床单与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人不自觉的感到不适应,双膝上摊开一本厚厚的不知名的书籍,借着房间中微弱的灯光仔细。
瑞泽的面容之上终于没有了那似乎要伴随一生的笑容,此时此刻,难得的宁静与放松中,房间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瞬。
翻书的手指停顿了片刻,他抬眸,瞳孔之中仿佛蕴藏了一片深沉而压抑的海,酝酿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灯光在这个瞬间彻底熄灭,伴随而来的是枪口崩碎的火焰。
冷冽的寒光紧追着枪声出现,黑暗中看不清敌人究竟在哪里,但对方开了枪,这便已经足够。
身形敏捷宛如猎豹,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刀锋森寒直取要害,温热的血溅落在手臂上,溅落在面颊上。
对方吃痛反应也是极快,瞬间便发动了反击,腹部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包扎好的伤口瞬间便再次崩裂,剧痛之下,身躯下意识的蜷缩起来,随即耳边传来的风声的呼啸。
一记势大力沉的膝顶撞在了刀锋之上。
刺痛的哼声响起的瞬间,他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力掀飞,刀锋竟是在这一击之下支离破碎。
黑暗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双方在短暂的交手之后都失去了对方的位置,陷入了紧张的对峙之中。
房间内忽然响起了某首不知名的乐曲,掩盖了本就细微的脚步声与呼吸声。
你,做好了准备,是在等待我的到来。声音低沉压抑,明显经过伪装,甚至听不出男女。
......瑞泽没有回应,他在聆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敌人的位置。
很谨慎,可你准备怎么杀掉我
足够的谨慎,足够的疯狂,为了引我对你动手,甚至......
某个瞬间,对峙的平衡被打破,瑞泽捕捉到了声音的来处,身影敏捷前扑,却在瞬间落空,那里并没有敌人,只有一台缓缓播放的留声器。
那在房间中播放的音乐并不是仅仅用来遮盖脚步更是为了掩盖留声机播放时的不自然,自己上当了。
腹部再次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下一刻整个人便已经被掀飞出去。
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下身子,右臂已经没了知觉,不知是脱臼还是折断,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次想要爬起都以失败告终。
敌人超过了自己的预测,强的过分。
但那人绝对也不好受,那一记膝定不仅撞飞了瑞泽,也让刀锋足足刺入了五公分有余,不及时治疗这条腿算是废了。
但自己终究还是输了,他已经失去了再爬起战斗的力气,而敌人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
房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响,但他已经没有心情去聆听,枪口或许已经对准了自己,只等着扣动扳机,将自己的生命收割。
嘛,有点遗憾,但还不错,至少我的猜测没有出错。他咧嘴笑了笑,脑海思索着该怎样留下些线索,走廊中却在此时传来了急促迫近的风声。
房门在短短一个瞬间便支离破碎,微弱的灯光映照进入了房间,下一刻他看到了举起的枪口。
等一下,别杀......
枪声在这个瞬间响起,血液伴随着某些粘稠的白色缓缓流淌,那人手中的枪无力的掉落在地,磕碰出了金属的脆响。
瑞泽韦恩皱眉,浅色瞳孔借助屋外投射进入的灯光见到了腹部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瑞泽,脸色苍白到不似活人。
几步上前想要把人扶起,手掌却被拍开。
瑞泽终于没有了一贯挂在面容之上的笑,冷冷扫视着身前的韦恩,你,为什么要杀他,明明只要活捉,我们就.......
因为你会受伤,甚至会死。韦恩面无表情的打断了瑞泽的话语,我是警探,保护平民是我的职责。
呵,说的好听,你知不知道只要抓到他,这次的案子就结束了,你知不知道,他身后可能还牵扯了更为复杂的秘密,你知不知道,这能拯救更多的人!瑞泽情绪有些激动,腹部被鲜血晕染开的面积更大了几分。
这并不矛盾,你也是平民,我并不想做出选择。韦恩瞟了眼那在病号服上晕染开的血迹,微微皱眉,难得多说了几句,追捕罪犯的办法不只有审讯,还有线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你......瑞尔皱眉,脸色越发的苍白,脸颊之上冷汗遍布,剧烈的疼痛终于开始传递进入脑海,他张张口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能无奈的一声叹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似乎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咧了咧嘴,似乎是想要笑笑,脸却被韦恩皱眉推开。
耳边传来悠悠的声音,那副模样收起来吧,还是现在这样看着顺眼,另外,你腹部的伤最好赶快处理一下,我可没时间去等待一个编外人员。
真不愧是韦恩警官,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我.......
我发现射出的子弹有一颗并不在应该所处的位置,你真是个疯子,居然对自己开枪。
韦恩冷冷的丢下一句,没有再理会瑞泽,出门去交代警员继续自己的工作,不多时一名医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开始处理再次裂开的伤口。
这人......瑞泽有些愣神,并不在意腹部的刺痛,只是看着门外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尸体如预料般的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几乎将自己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部卸掉,而仅仅根据一张脸去辨认身份,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依旧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瑞泽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轻薄的刀片,皮肤在手下如纸张般被割裂,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的是淡黄色的脂肪。
脂肪很轻薄,这是常年进行劳动或锻炼的表现,仿佛是闲话家常,瑞泽淡然的挥动手中的刀片,将那杀手的尸体一点一点的拆分,试图寻找一些没有被发现的线索。
呕.......身后传来警员的干呕声,看来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警员眼前的一幕也太过刺激了些。
韦恩皱眉,挥手让人赶快离开,瞥了眼已经只剩下一个轮廓的尸体,开口询问,有什么线索吗
嗯有的。瑞泽不知为何忽然一笑,伸手捧起带着酸臭味道的糊状物举到韦恩眼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韦恩的眉头微不可查的抽了抽,身子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不认识。
这是胃容物,还没来得及消化,里面有这个家伙的晚餐。瑞泽笑着观察韦恩的反应,挑眉笑着开口,其实没那么恶心吧,有点像西红柿炒鸡蛋。
说结论。
好吧好吧,我亲爱的韦恩警官,瑞泽笑着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粘稠糊状物,里面是还没彻底消化的牛排,嗯还有点炸鱼和薯条,你能想到什么
他的家庭状况很客观,甚至是.......
甚至可能是贵族,再加上之前的那个黄金首饰,韦恩警官,这次的事情比预想中的更为复杂。
你害怕了
不,或者说恰恰相反,我更兴奋了,越是离奇诡异的案件越是我所追求的美,无法自拔。
哼,疯子。
韦恩皱眉,不去理睬喋喋不休的瑞泽,转身离开了尸体解剖间,看了眼已经吐完正等待自己责罚的下属,皱眉开口,
回去,把警员守则抄一遍,
两名警员如蒙大赦,是,长官!
还有,告诉食堂,至少一个月内,别做西红柿炒鸡蛋。
啊......啊
照我说的做!
额,是,长官。
见鬼,那玩意还挺好吃的。
清洗了双手,脱掉了白大衣,瑞泽笑着摇了摇头,找了街边一处没人的地方坐下,今天的风有些大,难得的看不到雾气,大教堂的钟声在耳边飘飘摇摇的响起,他微微仰头,看清了月光下宁静安详的纯白色建筑,肃穆庄严隐隐约约传来了唱诗班的声响。
尸体的复仇......他不知怎么地一个词汇忽然进入自己的脑海,还魂诗,或许我知道凶手的杀人动机了。
身边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微微侧头韦恩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微弱的火光点燃香烟,身边传来淡淡的烟草味道,随即烟盒被递到瑞泽面前。
谢谢。他笑了笑,伸手抽出一根点燃,任由烟雾朦胧包裹在自己身边,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还是瑞泽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亲爱的韦恩警官,您半夜时分不回家休息,只为了在这里和我抽根烟吗
啊,并不是。火光明灭了一瞬,他悠悠开口,我只是在想那颗融化的子弹。
果然你也发现了对吧,如果是一场普通的火灾,温度是无法融化金属的,瑞泽笑着擦燃了手中的火柴,起火的原因并不是正常的火灾,那掩埋一切真相的大手又将我们指引向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有人在谋杀之前做足了准备。
嗯哼,不愧是韦恩警官,所以,我们其实距离真正只有一步之遥了,不是吗
命运交织线条编织出扑朔迷离的未来,而行走其上形形色色的人便造就了既定却又未知的道路,光怪陆离,缤纷繁杂,最终却终究指向一个有些令人发笑的结局。
人性。
并不是未来编织人性,而是人性谱写未来,杰兰特先生。戴着滑稽小丑面具的身影,用着歌颂神明般的古怪语气轻声开口,黑暗笼罩在只有两人的客厅中。
男人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看不清容貌,更看不清那双混浊的眼眸。
修长的手指轻巧的拂过钢琴的按键,不清楚是怎样的曲子,在此刻打破了夜色的寂静,灯光伴随着音乐依次闪烁,密集繁杂,璀璨宛如日出瞬间波涛汹涌的海。
一幅幅画作被灯光照亮,一滴滴鲜血顺着指尖流淌,最终汇聚在脚下粗糙的地板缝隙中,交织描绘,就如同命运编织成的网。
无从逃脱,因为网从最开始,便是因你的存在而存在。
无关乎信仰,无关乎对错,渺小的理想在此刻汇聚为庞大的宏远,这是一首名为还魂的诗,这是一场并不光彩的盛大复仇!
面具后的声音近乎疯狂,带着歇斯底里和能燃烧一切的绝望。
杰兰特安静的坐在那里,面容之上并没有任何神色流露,直到此时才终于能看清他的全貌,考究的黑色礼服,镀金的单片眼睛,镶嵌着各色宝石刻印有精美山川花纹的手杖,以及指尖的那张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塔罗牌。
一张逆位的命运之轮。
并不是个好兆头。他开口,低沉而沙哑的嗓音掺杂进了那近乎疯狂的钢琴曲,我还差一点,就一点点而已。
可命运就是如此,就如同被你无意丢弃的饰品,又或者那次失败的刺杀,我们时间不多了朋友,那些不和谐的杂音即将进入这段诗歌,我想那并不是您想看到的。
......男人不语,良久,他缓缓站起身,指尖那染血的命运之轮无声的滑落在地,金色的天使失去了圣洁,只留下金色的圆环似乎仍旧在无声的嘲讽着这个世界。
子弹被推入了左轮的枪膛,沾染着血,粘稠而阴沉。
他推开了宅邸的房门,迈步穿过浓重灰色雾气笼罩的街道,就如同一滴墨水溶解进入了泥泞的水潭,最终化作最不起眼的一点痕迹。
身后传来小丑不知是嘲讽亦或者感慨的歌唱。
命运,命运摩伊拉三姐妹总是在讨论命运,定下约定的已经逝去,渴望复仇的魂归泥土,偏偏是最极端的疯子活到了最后。
还魂诗已奏响,一切的结果即将画上句号,命运交织罗网,我们都不过是失败者。
疯子......雾气之中那个男人的声音悠悠响起,好在,我们是同类。
笔尖沾饱了墨水将所获得的线索尽数列举在纸张上,案件似乎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已经几近告破,但某些隐藏在水下的线索,正在将一切卷入恐怖的旋涡。
指尖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瑞泽瞳孔之中倒映出昏暗的灯光,略微有些失神。
犯罪的三大基本守则,作案动机,杀人方式以及嫌疑人。
作案动机暂且只是猜测,杀人方式却可以说已经确定,并不是一场大火而是一颗致命的子弹,可这里还有一个更大的困惑,对方明明有充足的时间处理现场,又为什么,偏偏遗留下了一颗半融化的子弹。
瞳孔不自觉的收缩,瑞泽唇角不自觉的挂起笑容,一个重要的线索已经将一切指向谜题最终的答案,那件完好无损的金制饰品。
那是女王陛下赏赐给贵族象征身份的物品,只属于这个偏远小城镇中的一个人。
哥莫镇的镇长,韦斯莱男爵。
这是一个已经摆在明面上的答案,他和韦恩却都没有急着去触碰,那场刺杀来的太过突然,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双眼正在注视着小镇中的一切。
那个杀手很厉害绝对不是一个男爵该有的东西。
桌面上的水杯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回头的瞬间,便见到韦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韦斯莱男爵失踪了。他低声开口,半个小时前他的仆人赶来报案。
......瑞泽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些,一条若有若无的线将一切事情串联起来,从椅子上站起身,他开口询问,仆人现在在哪里,我想和他见一面。
好。韦恩没有犹豫,点头指了指门外的黑夜,他还在警局。
伸手抽出一张警局调查出的文件,瑞泽提着灯,跟在韦恩身后,走进了越发深重的浓雾之中。
雾气粘稠而凝重,遮挡住了月光,掩盖住了本就轻微的脚步,瑞泽举了举手中的灯,似乎是想让光亮照的更远一些,恍然之间,他视线的某个角落一道模糊的影子晃动了一个瞬间。
唇角的笑意越发扩大,他将手中的文件捏的更紧了些,借助灯光隐约能看到一张黑白的照片,一个木讷的中年男人,一个有些腼腆的少年,以及将两人拉在身边,笑得极为开心的.....
你,知道些什么韦恩忽然停住了脚步,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希望你不要隐瞒我。
嗯哼闻言瑞泽笑着眨了眨眼,忽然轻轻按动手指,手中的灯光瞬间熄灭。
我亲爱的韦恩警官,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要求我的呢
......韦恩沉默片刻,漆黑将视线彻底笼罩,他的声音从漆黑中传来,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哼....哈哈哈哈哈不知为何,瑞泽面容之上的笑意越发扩大,他笑得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歇斯底里,越来越疯狂,你居然和一个疯子成为朋友,我亲爱的韦恩警官,你真是,越来越吸引我了。
我暂且当做是赞美。韦恩悠悠开口,视线透过黑暗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瑞泽,以及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模糊轮廓。
尸体淡淡的腐臭味道传来,不知从何响起的乐曲悠扬飘过这处无人的小巷,是从没听过的曲子,小提琴拉响的和弦带起了全部的情绪,让人不自觉的深陷其中。
很好听的曲子,不是吗,我亲爱的韦恩警官,以及......某个瞬间,瑞泽猛然回头,视线定格在停留在那里的尸体之上。
我们伟大的画家,盗窃者,韦斯莱男爵。
尸体的动作停顿了瞬间,随即它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扭曲晃动着模糊的轮廓向着两人的方向冲来。
没有任何犹豫,韦恩举枪射击,子弹迸溅起淡淡的火星,那尸体的身躯之上仅仅瞬间,燃起熊熊烈火,一个干哑撕裂的声音从某个位置响起。
瑞泽侦探,不愧是女王身边的......
枪声伴随着火光在此刻轰然炸开,没有任何犹豫,也并不好奇对方想要说些什么,韦恩与瑞泽同时扣动了扳机。
声音瞬间止歇,却又在另外的地方再次响起,韦恩脸色微微变化,他意识到那发出声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留声机,这是曾经玩过的把戏。
瑞泽笑得越发兴奋,所有的餐前甜品都已经吞入腹中,接下来的便是这场饕餮盛宴的正餐。
韦斯莱男爵,您不好奇我到底猜到了多少吗
......
空气忽然陷入了安静,甚至于连那首不知从何处响起的音乐都停顿了瞬间,然而接下来却又是一声枪响。
子弹的火星在墙壁上留下淡淡的擦痕与瑞泽渐行渐远。
手掌轻轻挥了挥那几页文件,瑞泽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依旧笑着开口,一位贵族与两位平民的友情,多么美好而浪漫的诗篇,今夜奏响的明明应该是一首安魂曲,你却终究选择了还魂诗。
我尊敬的韦斯莱先生,原本我还在困惑,究竟是怎样的杀人动机,才会让你选择害死两个最为要好的朋友。
你,很聪明。
多谢夸奖。瑞泽笑着开口,或许这一次终究逃脱了你的预期,您终于愿意用自己的喉咙与我讲话。
浓重的灰雾似乎又凝重了少许,瑞泽没有等来回复便也只是笑着开口。
直到后来,我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您接触他们的目的从头到尾也只是因为欲望。
枪声在某个瞬间响起,似乎终于判断到了瑞泽的位置,子弹呼啸而来却与眼前的墙壁发生了亲密接触。
别心急,您今天引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干掉我们吗。
瑞泽笑着,视线扫了眼已经不见踪影的韦恩,浓重的灰雾翻涌,他挪动脚步,继续开口。
一个偏远小镇的贵族只不过是时代的残渣,可若是这个贵族拥有着卓绝的音乐天赋与绘画天赋,那便另当别论。
于是你找到了那两个拥有天赋的人,再寻找一个蠢货,于是水到渠成的,你会将他们所有的成果收归于自己。
而那个蠢货,就是这具尸体,维斯康德先生。
枪声在这个瞬间再次响起,带着炙热轻轻磨蹭过瑞泽的皮肤,他笑得似乎更开心了。
其实你藏的并不缜密,甚至是有些可笑,之所以拖延如此之久的原因,也不过是.......
灰雾中传来了一声肉体碰撞的闷响,甚至于连惊呼都未曾传出,那人便已经瘫软在地上。
双眸之中神色莫名,他缓缓迈步,随即便见到了走来的韦恩。
你.......他张张口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瑞泽只是笑着摇头,好了我亲爱的韦恩警官,这位男爵谋杀镇民,袭击警探,证据确凿,接下来是您要处理的事情,夜色已深,我要去休息了。
......韦恩的眉头轻轻皱起,沉默片刻却也没再多说什么,拎着死狗般的韦斯莱男爵转身离开。
瑞泽笑着摇摇头,沉默良久,忽然抬手向着雾气中挥了挥,再见,朋友。
事件似乎到此便告一段落,一切的线索都已经串联在一起,能将子弹融化的原因是火焰燃起的原因是点燃的镁,而那件金制首饰也是他无意之间丢失的,韦恩在第二天的时候带着韦斯莱男爵前往现场查验,似乎也证实了推测与供词。
火焰灼烧的痕迹边缘,韦恩沉默站立着,看着忙忙碌碌的警员们,视线却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
并不算光洁的墙壁上,残留着一小块扇形的白色痕迹。
这是开枪时太过靠近墙壁所造成的,可.......可韦斯莱所说他并没有来过这里。
瞳孔骤然紧缩,韦恩愣愣地看着这一小片痕迹,脸色逐渐阴沉。
作为一个没落的小贵族,韦斯莱家的宅邸并不豪华,甚至可以说有些破旧,瑞泽抬手,礼貌的叩响房门。
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应,瑞泽也并不在意伸手推开房门,迈步走入其中,韦斯莱男爵被逮捕,宅邸中的仆人与管家早早便化作鸟兽散,原本还算忙碌的宅邸,此时此刻平添了几分荒凉的意味。
半长的手杖无意识的在手中转动,瑞泽笑着又一次叩响了宅邸的大门,只不过这一次是站在宅邸内部。
身边不知何时有一只小小的老鼠叫着钻过,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无声诉说着这里荒废的事实。
瑞泽笑得越发开心。
似乎唯有一人的宅邸中,甚至响起了轻轻哼唱的声响,听不真切也分辨不出歌词,似乎只是无意义的音节堆积,编织出了一首杂乱的旋律,看不清起始,也望不见尽头。
一天前还有人打理的宅邸并没有沉积过多的灰尘,房屋的门也没有上锁,轻快的脚步踩着节拍,滴答滴答的洒落在昏暗的室内。
啊,还魂诗。他悠悠念出这样一个词汇,似在感慨,又似乎在叹息,一个并不精美的剧本,一个更加愚蠢的演员。
他如此评价。
宅邸没有回应,应当也不会回应,全当做是一个疯子的自言自语,终究无人在意。
仿佛轻车熟路,他坐在了客厅中央的红丝绒长沙发上,脚下是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以及一张沾染了鲜红的塔罗牌。
一张逆位的命运之轮。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瑞泽忽然笑出了声,唇咧开的幅度也越发夸张,几乎要撕裂嘴角,
不知是巧合亦或者计算好的剧目,窗外在此刻响起了大教堂悠扬的钟声。
烈日的最后一点点余晖终于被地平线吞没,夜色的宁静在此刻悄然将这座小小的城镇拉入的黑暗之中。
房间的灯光在此刻被点亮,瑞泽似乎早有预料般安静的坐在那张沙发中央,这场剧目开场的瞬间,他终究模糊了自己究竟是怎样的身份,观众或者演员。
清脆的响指声在某处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钢琴近乎疯狂的演奏,墙壁上的壁灯开始闪烁,一张张画作在适合的时间被照亮,又在某个刹那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灯光幻影交错编织,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终于在某个瞬间,不知是哪个位置的灯光终于经受不起摧残,在悲哀的闪烁出电火花之后,陷入了黑暗,那近乎疯狂的钢琴曲,也终于在此刻停顿。
无关乎对错,无关乎信仰,还魂诗在今夜被奏响,你,亦或者我,终究不过是命运长河中的蜉蝣,没有来处,也没有归途。
半长的手杖轻轻举起,带着鲜血的小丑面具癫狂高歌,两个疯子在某个瞬间达成一致,手杖的低端伪装用的布匹被瞬间撕裂,火药的轰鸣声在瞬间震耳欲聋。
你变了很多,小丑面具狂笑着,并不在意中枪的手臂,就如同一只没有翅膀的大鸟般,他从二楼坠落,阴影呼啸带着锋利的寒芒,直刺瑞泽的面门。
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的愚蠢又无趣。瑞泽笑着,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没有躲闪的余地,这一枪必定命中。
火光在此刻迸发,终究将这场戏剧推向了最后的高潮,枪声在此刻响起,坠落的身躯却也借助爆炸的冲击将自己推离了原本的轨迹。
子弹落入了火海,没有激荡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疯狂,冷静,精于计算。瑞泽轻巧的一个侧滚,并没有在意那擦着脸颊飞过的碎裂木片,抬手又是一枪。
编制罗网者入局,愚不可及!小丑面具狂笑着,并不在意身躯之上的伤口,疯了般向着瑞泽冲来。
这是最后一局棋,可惜你棋子的质量太差,表演令人作呕,即便是精心制作的剧本,也令人昏昏欲睡。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等你!他狂笑着,拉开衣襟,那是已经被点燃的爆破物,从头至尾,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要活。
疯子。瑞泽依旧在笑,他举起的手杖被放下,似乎并不在意冲来的身影,转身不再去看,也就在此时,房门被轰然撞开,随后左轮轰鸣的声响将一切的一切推入了最后的谢幕。
没有任何犹豫,韦恩扣动扳机,子弹穿过坚硬的颅骨,带起了掺杂着白色的液体。
你猜剧目的最后,将由谁来收场。
爆炸的轰鸣在此刻响起,房顶坠落的横梁与冲天的火光阻断了两人之间的道路。
韦恩沉默的看着那在火光中看不清容貌的人,沉默片刻轻声开口,
所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亲爱的韦恩警官,最后的最后,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疯子,这会让你死的很惨。
瑞泽笑着扬了扬手杖,转身让自己的身影没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一点点的消失在韦恩的视线中。
我的确没有你那么聪明,但我并不愚蠢,如果我们不是朋友,或许我已经死在了这场大火中,或许最终结束这场剧目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不自觉的,韦恩的唇角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的弧度。
他转身离开了这熊熊燃烧的宅邸。
那么再见了,朋友。韦恩挥了挥手,不在意的弹去指尖的白灰,任由那灰烬落入火海之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