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我突然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和梦境一样。

    我十九岁那年，就认识陆琛了。

    我爸一直都在陆家开车。

    那年冬天，路上结了厚厚的冰。

    前面的车失控了，直直地冲着我爸开的车冲过来。

    我爸下意识地往右打了方向盘，用自己那边来挡住前面失控的车辆。

    我爸昏迷的前一句话是：「陆总，求您帮我照顾好妻女。」

    他倒是没死，伤得有些重，在医院躺了大半年。

    好在恢复得很好。

    为了还他的恩情，陆总，也就是陆琛的爸爸，叫我妈去家里做了保姆。

    我们一家的生计都靠陆家了。

    陆家给他们两个的薪资开得都很高，远高出一般水平。

    后来陆太太得知我刚高中毕业，听说我的成绩不太理想，在国内大概只能上一所普通的本科。

    她便提出了，如果我愿意，可以送我出国。

    和陆琛一起。

    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

    那时候年纪小，自尊心强得要命。

    总觉得我们一家都在受陆家的恩惠，所以不愿意再让自己麻烦陆家。

    我爸妈给我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说出国是个好出路。

    我被他们唠叨得有些烦，便敷衍着：「过几天再说，我好好想想。」

    其实我知道，不管等多久，我都不会同意的。

    因为我一直都很骄傲。

    但最后我还是和陆琛一起出国了。

    不是因为想通了，是因为陆琛。

    那个暑假我住进了陆琛家。

    其实早在我爸出车祸的时候，我就住在陆琛家了。

    但是那个时候我高三，平时都是住校，就算是放月假，我也多数在上补习班。

    我比别人笨，就要多几分努力。

    我妈是这样说的。

    所以我虽然住在陆家，其实也没待过几天。

    陆琛我也只是见过几面，看见了会和他打个招呼。

    那个时候我不了解他，只觉得他长得实在是好看。

    高中的男孩子，向来都是不修边幅，被学校要求着，剃着寸头，穿着一成不变的校服。

    但是陆琛不一样，像是矜贵的公子，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清冷的感觉。

    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形容那时候的陆琛。

    总之就是好看，满足了我青春时期，对校园里男主的全部幻想。

    但是幻想归幻想。

    我还是很现实的。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敢奢求陆琛能注意到我。

    所以只是觉得他好看，仅此而已。

    但是那个暑假，我没什么事情做，几乎每天都待在陆家。

    但我还是见不太到陆琛，他每天早出晚归，甚至不归。

    我也听到过好多次，他和父母争吵。

    陆总和他争吵的时候，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你有陆珩一半让我省心，我都能多活十年。」

    陆珩是他哥哥，同父异母。

    所以陆总骂完他，会连带着再说一句陆太太的不好。

    陆琛总是站出来维护他的母亲，却要再被陆太太责骂。

    陆太太其实算是小三上位，她只是陆总的一个情人。

    所以她的潜意识里，就是没什么自我，要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讨好陆总。

    每次这个时候，陆琛都会变得很失望。

    我亲眼见过他灰蒙蒙的样子，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碎。

    陆家的争吵，最后的结局都是陆琛夺门而出。

    我跟我妈待在保姆房里，不敢出声。

    陆琛看着其实什么都有了，但是又什么都没有。

    他出生在了顶好的家庭，可是身份又好像没那么光彩。

    他的父亲好像对他并不满意，他的哥哥也对他满是敌意。

    他最亲近的母亲也会怪他没用，讨不了父亲的欢心。

    其实换个角度想。

    陆琛还真的蛮可怜的。

    我有些心疼他。

    所以在他再一次夺门而出的时候。

    我悄悄地跟出去了。

    刚走出院子，我一转头，陆琛就在拐角处等着我。

    他早就发现了我在跟着他。

    他还什么都没说，我就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他问我，声音冷冷的，看着我的目光也带着不耐烦。

    我躲避着他的目光，理直气壮地说道：「不知道。」

    对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他出来，就是觉得脑子一热，人就出来了。

    他突然笑了，但是有些无奈，有些讥讽地笑。

    「这算什么回答」他问我。

    我哪里知道。

    我只觉得脸颊有些烫。

    「你不回去吗」我问他。

    他转头，看了看家里。

    这里还能看到陆家的别墅，二楼的房间还亮着光，是他父母的房间。

    他扯了扯嘴角，有些伤神地说：「我回去做什么」

    「那你要去哪儿」我问他。

    他收回目光，看着我：「去飙车，你要不要去」

    看他轻视的表情，像是有些看不起我，打定主意我不会去。

    我也年轻气盛，被他这么一看，我直接去了。

    其实我向来都算是个「乖乖女」，这样疯狂的事情，是我第一次做。

    那天我坐上了陆琛的摩托车后座。

    他飙得很快，我甚至有一种贴地飞行的错觉。

    从他的车上下来的时候，我的脸色煞白。

    他看着我的目光还是带了几分讥讽，但没有刚刚那样恶劣。

    他替我顺了顺后背，然后递给我一杯水。

    我强撑着笑脸，夸赞他的爱好：「很酷。」

    「要不要再来一圈」他问我。

    我吓得赶紧摆摆手。

    他被逗笑了。

    他带我去烧烤摊吃宵夜。

    我没想过，他一个大少爷，也会来这种地方吃饭。

    看他熟悉的样子，应当是经常来。

    「你很怕飙车，为什么还要夸‘很酷’呢」他用手托腮，看着我，问我。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又理所当然地回答他：「我虽然不喜欢，可确实很酷啊！」

    「每一个爱好都值得被尊重！」

    我拿着吃完的烧烤签子指着他，郑重地和他说。

    他呆呆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他什么都没说，低下头，沉默地吃东西。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好像突然近了许多。

    他经常约我一起出去玩，都不是什么危险的举动。

    有时是吃饭，有时是看电影，有时是去网吧。

    有时候还会给我带些礼物回来。

    都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我收得也心安理得。

    毕竟对他来说，都是九牛一毛。

    他的性格也开始好了一些。

    连陆太太都说，陆琛最近乖了不少。

    她又和陆琛提起了留学的事情。

    他们在客厅说话，我和我妈在厨房切水果。

    陆家是开放式厨房，我听得一清二楚。

    「出国也好，但是我不想一个人去。」他说。

    我端着水果出去，看见他一直在看我。

    陆太太顺着陆琛的目光也看向了我。

    她心领神会：「小栀呢想不想出国」

    我愣了一瞬。

    陆太太道：「你们两个一起，彼此也算有个照应。」

    我没像之前那样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犹豫着，没说话。

    陆琛突然起身，拉着我的手，把我拽进了卧室。

    他把我抵在门上，跟我说：「陪我去留学，好不好」

    我红了脸，不知道怎么答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说完，放开了我。

    出去告诉陆太太：「妈，她同意了。」

    我跟在他身后出来，对上陆太太询问的眼神，我点了点头。

    陆太太笑着说好。

    可她的眼神里，带着警告。

    我年纪小，却也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让我和陆琛一起出国，是想让我照顾陆琛。

    还有就是，陆琛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情绪非常稳定。

    这一点陆太太知道，她甚至旁敲侧击地问过我，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她想陆琛好。

    只要陆琛好，她可以先什么都不管。

    但是她这个眼神的意思，就是让我把握好分寸，别想不该想的事情。

    我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满意地笑了，拉着我过去坐下，道：「小栀果然是个好孩子。」

    后来我和陆琛出国了，在国外待了五年。

    他出国后，没了父母的约束，变得更加放肆。

    我也陪着他疯。

    但是疯狂之后我会和他讲道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什么事只能当成偶尔的放纵。

    他也都听进去了。

    所以在国外的这些年，虽然很放纵，但是也顺利完成了学业。

    而且他也不再叛逆，大多时候都是「人模狗样」的。

    留学的时候，他也向我表白过几次，我都拒绝了。

    我给他的理由是，身世差距太大了。

    他像只受伤的小狗，可怜兮兮地问我：「可是我们相爱就够了，不是吗」

    我摇摇头，没说话。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沉：「栀栀，可是我很想和你在一起，想得要疯掉了。」

    「我一定会得到你的，一定。」

    那个时候，他的病娇就已经初露端倪了。

    但是谁都没有在意。

    后来就是回国。

    我回国的第一年，我弟弟就出了车祸。

    陆琛忙前忙后地帮我联系医院，找专家，找特性药。

    我其实很感动。

    他做完这些之后向我表白，我还是没有接受。

    他彻底生气了，威胁我。

    如果我不和他在一起，他就会断掉我弟弟的药，并且把我爸妈都赶出陆家。

    那一瞬间，我丢掉了所有的骄傲与尊严。

    我成了他的女朋友，或者说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