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暮色风起 本章:第一章

    第一章

    嫁给韦耀宗的那天,我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命运的救赎。

    那天小镇的集市上人声鼎沸,我穿着母亲缝了三天的红裙,站在他家门口,低头看着他递来的那枚戒指。

    他说:忆南,从今往后,我会护着你。

    我信了。

    可如今,我站在南溪镇中学的大礼堂里,周围全是学生和家长的窃窃私语,我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苍蝇在盘旋。

    头顶那个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正放着我被人折磨的影像。

    1

    父亲的葬礼在小镇的祠堂里举行,青石板地上摆满了白菊,烛火在昏暗的祠堂里摇曳,映得灵堂前的黑白遗像愈发肃穆。

    我跪在蒲团上,麻衣粗糙地磨着膝盖,耳边是小镇居民低低的议论声,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

    父亲是个教书匠,一辈子为小镇的女校呕心沥血,却因多年前的一场风波被打压,背了一生的骂名。

    直到去年,他终于被平反,我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可他却从女校的钟楼一跃而下,像片破布似的摔在我和母亲面前。

    那一刻,我的世界塌了。

    突然,祠堂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一群蒙面男人闯了进来,手里挥舞着木棍,灵堂的供桌被砸得稀烂,父亲的骨灰盒摔在地上,灰白的骨灰撒了一地。

    我尖叫着扑上去,想护住父亲的骨灰,可腰间一紧,被人像拖麻袋一样拽出了祠堂。

    身后,母亲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忆南!忆南!你们放开我女儿!

    我被拖到祠堂后院的柴房里,门被锁死,昏黄的油灯下,三个男人围着我,眼神像饿狼。

    我挣扎着想逃,可一个巴掌狠狠扇在脸上,耳朵嗡嗡作响。

    徐老师家的闺女,平时装得那么清高,今晚就让我们乐乐!

    一个男人狞笑着,扯住我的头发。

    我拼了命地喊,可嗓子很快就哑了。

    那一夜,他们撕烂我的衣服,殴打我的身体,折磨我,摄像机冰冷的镜头记录下了一切。

    我眼角渗出血泪,意识模糊间,只听见一个女人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清脆又刺耳。

    徐忆南,你也有今天陶阳明是我的,女校的工作也是我的,你就好好在这柴房里享受吧!

    那声音,是范巧春。

    次日清晨,我被扔在祠堂外的青石板路上,衣衫破烂,身上满是青紫。

    小镇的集市上人声鼎沸,商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可当我踉跄着走过时,所有声音都停了。

    人们指着我,低声议论:这就是徐老师家的闺女啧啧,昨天那录像我可看到了,真是不要脸!

    我低着头,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

    可刚到家门口,就看见陶阳明站在院子里,身边是范巧春,挽着他的手臂,满脸得意。

    忆南,我们的婚事就到此为止吧。陶阳明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不能娶一个......那样的女人。

    范巧春掩嘴轻笑,眼底尽是嘲讽:忆南姐,别怪阳明,谁让你自己不检点呢

    母亲从屋里冲出来,抱着我嚎啕大哭:忆南,我的忆南啊,你受苦了......

    可她的哭声很快弱了下去,几天后,母亲抱着父亲残存的骨灰,吐出一口血,撒手人寰。

    我跪在母亲的灵前,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镇的流言像潮水一样涌来,集市上没人肯卖菜给我,孩子朝我扔石头,路过的妇人啐我一口唾沫:

    贱货,活该家破人亡!

    女校的录取通知再也没了消息,陶阳明和范巧春的订婚宴却办得风风光光。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这小镇吞噬时,韦耀宗出现了。

    他是父亲最得意的学生,如今是小镇商界的翘楚,西装笔挺,眉眼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柔。

    他单膝跪在我面前,递上一枚戒指:忆南,我喜欢你很多年了,嫁给我吧,我会护你一辈子。

    那一刻,我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点点头,哽咽道:好,我嫁。

    我以为,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2

    婚后的日子,像一潭死水,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韦耀宗对我很好,好的让我几乎忘了过去。

    他会在我失眠的夜里陪我坐在院子里看星星,亲手为我熬一碗红枣粥,细心地挑出枣核。

    他会在集市上挡住那些恶意的目光,牵着我的手,笑着对我说:忆南,别怕,有我在。

    可偶尔,他的温柔里会透出一丝让人不安的阴影。

    比如他深夜接到的电话,总会压低声音,匆匆挂断;比如他书房里锁着的抽屉,我无意间发现里面有一支女人的发簪,雕着精致的蝴蝶图案。

    我问他,他只笑笑,说是生意上的客户送的。

    我信了,因为我不敢不信。

    半年后的一个雨夜,韦耀宗喝醉了酒,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镇上的酒馆接他。

    我撑着伞,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赶到酒馆时,已经是深夜。

    酒馆的包厢门半掩着,我正要推门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韦耀宗和一个男人的对话。

    耀宗,你做的太过了吧忆南的父亲用命换来的女校工作,你怎么就眼都不眨地给了范巧春她家境优渥,想要什么没有何必抢忆南的!

    那声音是陶阳明,我的心猛地一沉。

    韦耀宗低笑,声音里带着醉意:阳明,你不懂。巧春想要的,我必须给她。忆南......她太倔,只有毁了她,女校才会拒她,阳明才会退婚。我没办法,只能这么做。

    我捂住嘴,背靠着墙,雨水顺着伞沿滴在脸上,冷得刺骨。

    陶阳明叹了口气:可那些录像......耀宗,你看过没有忆南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如今整天恍惚,你就不心疼

    别说了!韦耀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她难过,可为了巧春,我只能这样。那些录像......就让它们再传一阵,时间久了,大家会忘了的。

    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原来,一切都是韦耀宗的阴谋。

    他不是我的救世主,他是推我入地狱的魔鬼。

    我踉跄着逃出酒馆,刚跑到街上,就被一群醉汉围住。

    哟,这不是录像里的徐忆南吗平时装得那么清纯,骨子里可真够浪的!

    一个男人抓着我的手臂,猥琐地笑着。

    我挣扎着想跑,可他们人多,很快就把我的外衫撕烂了。

    人群里爆发出阵阵笑声,我抱紧自己,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就在我以为噩梦要重演时,韦耀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愤怒而低沉:你们这群畜生,敢碰我的女人!

    一群打手从他身后冲上来,把那些醉汉打得满地哀嚎。

    我瑟缩在角落,浑身发抖,看着这个救我的男人,可心底只有无尽的寒意。

    他走过来,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眼底满是心疼:忆南,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这么晚出来接我。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回去的路上,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像怕我跑了似的。

    车里,他的司机阿康叹了口气,低声道:宗哥,这事以后别让我干了。方才那些醉汉看嫂子的眼神,恨不得当街就把她......你再晚出来一分钟,嫂子就完了!

    她父亲刚平反,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因为巧春一句话,家破人亡了。你是她唯一的依靠,还这么折腾她,这不是要把她逼死吗

    我死死咬住舌尖,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不让他发现我已经听到了。

    原来,连街上的醉汉也是韦耀宗安排的。

    他轻轻把我揽进怀里,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低声道:忆南,再忍忍,为了我,余生我都会好好补偿你。

    可这样的折磨,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3

    回到家,我看着熟睡的韦耀宗,悄悄溜进书房,找到小姨徐静秋的地址,给她写了一封信。

    小姨在省城的戏曲学院教书,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信里,我把这半年的遭遇一字不漏地写下,泪水砸在信纸上,洇开一片墨迹。

    我写道:小姨,我不想再被他们羞辱了,我想活下去,我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封好信,我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吃人的小镇,我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次日一早,韦耀宗在饭桌上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忆南,今天女校有开学典礼,章氏资助了不少学生,我得去露个面。你身子弱,就在家歇着吧。

    我低头应下,强挤出一抹笑。

    可他刚走,阿康就推门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嫂子,我家小宝说,你以前去学校代课时,孩子们可喜欢你了。今天是开学典礼,他们肯定想见你......

    我看着阿康闪烁的眼神,心底冷笑。

    韦耀宗,这是又要给我下套了吧

    好,阿康,收拾一下,我们走。

    女校的礼堂里人头攒动,学生和家长挤满了座位。

    我一进场,就看见范巧春站在台上,穿着一身白裙,笑得温婉动人。

    她瞥了我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挑衅。

    新任教师发言环节,范巧春拿着话筒,声音清亮:今天,我的发言主题是‘自尊自爱’,下面为大家播放一段宣传片。

    话音刚落,礼堂的大屏幕亮起,我的尖叫声响彻全场。

    屏幕上,是那晚柴房里的录像。

    皮鞭抽在赤裸的身上,血迹染红了地面,我的哭喊声刺耳而绝望。

    礼堂里一片哗然,学生家长愤怒地指着我:这种女人怎么有脸来女校!

    一个妇人冲上来,狠狠扇了我一巴掌:你爸为了你拼了命换来的工作,就被你这贱货糟蹋了!你妈被你气死,你怎么不去死!

    我被拖到地上,头发被扯住,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范巧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假意帮我挡住攻击,哽咽道:忆南姐,对不起,我不知道录像会被换掉......

    可她眼底,分明是计划得逞的得意。

    就在我几乎要昏过去时,韦耀宗冲了进来,一把抱住我:忆南,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别怕,我在就好了......

    他抱得那么紧,像要把我揉进骨子里。

    可我看着他的脸,只觉得恶心。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的阴谋,我一定又会沉沦在这虚假的温柔里。

    4

    女校礼堂的羞辱像一把刀,深深刺进我的心。

    我被送进镇上唯一的医院,身上绑着束缚带,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让我清醒又窒息。

    我蜷缩在病床上,双目空洞,拒绝任何人的触碰。

    每当有身强体壮的男医生靠近,我就会止不住地尖叫,嘶吼,直到嗓子沙哑。

    韦耀宗坐在床边,眼底蓄满泪水,猩红的眼眶像是要滴血。

    忆南,别怕,我在这儿。他低声哄着,试图握我的手,可我猛地缩回,像被烫了似的。

    他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身对护士说:给她打一针镇静剂吧。

    针头刺进皮肤的那一刻,我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我不是怕,我是恨。

    夜深了,医院的走廊安静得可怕,只有远处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我被束缚带捆得动弹不得,恍惚间,病房外的玻璃门后传来韦耀宗熟悉的声音,低沉又沙哑。

    巧春,看到忆南这副模样,你总该安心了吧

    我心头一震,强迫自己睁开眼,透过雾蒙蒙的玻璃门,看到范巧春依偎在韦耀宗怀里,柔声道:

    安心。阳明和她订了八年婚约,若不用这种手段,我怕他们旧情复燃。耀宗,苦了你,日后要守着这样一个女人过日子,我一想就心疼。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丝哽咽:这一世,因为我家里的反对,你我不能厮守,欠你的,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来还......

    韦耀宗把她揉进怀里,低声道:不,巧春,你不欠我。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你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这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忆南......她对我很好,你不必愧疚。

    病房外的两人肆意拥吻,范巧春的低语和韦耀宗的哽咽交织在一起,像魔咒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嘴里弥漫。

    原来,他们不仅毁了我的家,还在筹划他们的未来,甚至有了孩子。

    而我,从始至终,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泪水大滴大滴砸在枕头上,我强迫自己不去听门外的声音,可那旖旎的低语像刀子,一下下剜着我的心。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牙齿咬住被角,直到嘴里渗出血丝。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阵脂粉香扑鼻而来。

    我猛地抬起头,黑暗中,一双纤细的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轻却带着恶意。

    忆南姐,别紧张,是我,巧春。范巧春的声音甜腻得像毒药。

    我挣扎着想摆脱她,可束缚带让我动弹不得。

    她娇笑一声,俯下身,帮我解开束缚带,语气轻蔑:

    啧啧,看看这副模样,曾经清高的徐忆南,如今不过是个不堪一击的废物。耀宗和阳明,随便哪一个,我动动手指,他们就会抛下你奔向我。尤其是耀宗,为了我,可真是付出了太多。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带着几分得意:

    你知道吗你父亲的死,也是耀宗一手促成的。你爸临死前还拜托他照顾你,可笑的是,他亲手扬了你爸的骨灰,还把你送进那三个男人的柴房。忆南姐,你说,这是什么样的爱啊

    我如遭雷劈,脑子里一片空白。

    父亲的死,我一直以为是他不堪重负自杀,可原来,竟是韦耀宗逼死的。

    父亲是他的恩师,倾尽毕生所学栽培他,他怎么下得去手

    我用尽全身力气,从病床上弹起,死死扼住范巧春的喉咙,恨不得将她撕碎。

    可还没等我用力,病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范巧春一见来人是韦耀宗,立刻扑进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耀宗,我看忆南姐可怜,想帮她解开束缚带让她活动一下,可她硬说我抢了她的一切,发了疯似的要掐死我!

    我张嘴想解释,可韦耀宗上前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

    徐忆南!身边的人对你够好了,你到底在闹什么是你自己没本事守住一切,怪巧春做什么疯女人!

    他揽着范巧春,转身离开,病房的门关上的瞬间,范巧春回头,冲我轻蔑一笑。

    她笑得没错,我就是个废物。

    可她忘了,废物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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