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出了雪岳县后,在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走着。
到了下午时分,终于到了翟家门前。
“新娘下轿。”
随着一声高喊,陈芫被人扶了下来。
而后,又走了一遍前世走过的流程,跨火盆,夸马鞍之类的。
听说新娘到了,翟建宏和刘氏早已带人过来迎接。
当夫妻两见将脸蒙得严严实实的儿子,顿觉不妙。
“怎么回事?”翟建宏怒问身边随时伺候的常随翟有银。
“老爷,小的也不知,小的去问问。”翟有银道。
他说完,立刻挤出人群去问翟富贵了。
翟富贵此时正在观新人跨马鞍,见大爷身边的人过来,心头立刻咯噔一下。
不过,他早已准备好说辞,只等被人问了。
翟有银很快来到他身边,问道:“大郎君怎么回事?怎么成亲还蒙着脸?虽然用红布,看着也挺奇怪的。”
“昨夜大郎君长疹子了,流了脓,怕有碍观瞻,便将脸蒙了起来。”翟富贵道。
“怎么回事?这大喜的日,不是给大爷添堵吗?”翟有银得了答案,念念叨叨的就回去了。
他回去后一禀报,翟建宏怒火中烧,气得险些控制不住要过去扯下那蒙脸的红布。
奈何,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他不能有半点失态。
“逆子!”
他暗骂一声。
骂归骂,他脸上依然洋溢着笑意,时不时还与人寒暄两句。
“新人一拜天地……”
流程进展很快,不多会陈芫便拜完了高堂,而后被送入洞房。
“各位姐姐们,一路累了吧,我们家公子给姐姐们准备了吃食,和沐浴的热水,姐姐们随我来吧。”
陈芫进入洞房,翟威挑开盖头后,翟富贵便开始支开紫柳她们了。
“有劳了。”王妃道。
之前就商量过,被支开就走,不节外生枝。
很快,从陈家带来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翟家的人。
“公子,该喝交杯酒了。”有人提醒。
“我脸上很多疹子,都流了脓,我怕传染给娘子,就先不喝了,等我好了再喝,娘子恕罪,为夫不是故意为难,万望见谅。”
翟威弯腰,恭恭敬敬地请罪。
陈芫看着他那被裹成猪头的脸,就知道他要干嘛,很贤良淑德地同意了。
“多谢娘子体谅。”翟威再次拱手行礼,而后才道:“外边宾客众多,为夫先去应酬,娘子稍后,桌上有酒水和吃食,你渴了饿了,可自行拿来果腹。”
他很耐心,很温柔,一副要与陈芫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陈芫一眼看出他的伎俩,没揭穿,还假装看不穿,乖巧地点了点头。
“相公先去忙。”
“好。”
翟威转身,带着人都走了。
他一踏出房门,脸色便立刻冷了下来,他压低了声音道,“贱人,死破鞋,烂货,还想跟本郎君和交杯酒?你也配?”
说完,他留下两个婆子看门,直径去了前院。
两婆子用余光注意着陈芫,想着该什么时候提醒少夫人喝水呢?
大郎君可是说了,一定要提醒她喝水,这个很重要。
陈芫早已看到她们的小动作,她故意不喝水,不吃任何东西,两人半个时辰后,便有些急了。
“少夫人,要不奴婢给你倒杯水喝?”一婆子道。
很远摇摇头,“多谢,我不渴。”
婆子刚要倒水的手,顿住了,她不好意思地退出去,继续看门。
又过了半个时辰,婆子收到了远处翟富贵的无声催促,其中一个婆子又进来。
“少夫人,奴婢给您倒杯水?”
“好吧。”陈芫败给了自己。
她确实渴了。
那婆子闻言,脸色一喜,终于喝水了!
两杯水下肚,陈芫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很快便不省人事了。
晕倒前,她暗骂了句翟威狗贼,竟然下那么重的剂量。
幸好她吃了解药,不然真要遭殃。
不知睡了多久,陈芫从黑暗囚笼里挣脱出来,她睁开了眼睛。
眼睛睁开的瞬间,一双漂亮的眼睛,映入眼帘。
“你……”
“嘘……”
陈芫正要说话,嘴巴被捂住了。
翟阙压低了声音道:“外面有人守着,你别出声,我就放开你。”
陈芫看清眼前人是谁后,立马点点头。
见她点头,翟阙慢慢放开手。
嘴巴自由,陈芫深吸了几口气,压低声音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也是翟家人,不过我是你夫君的五叔,我们两个都被人算计了,你不要出声,也不要害怕,我会想到办法脱困的。”翟阙道。
“里面什么情况了?”
此时外面传来翟威的声音。
“应该还昏迷着。”有人回答。
听到声音的瞬间,陈芫和翟阙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地赶紧躺下。
“嘎。”
房门被打开,翟威走进来,看了床上两人一眼。
“五叔,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还有你那个讨厌的阿母。陈芫,你这只破鞋,你怎么有脸答应嫁过来的?你这种贱人,活该被扔去青楼被人玩死!要不是你阿父大小是个官,我早将你扔去青楼给那些人玩弄了。”
翟威自言自语,说了一大通,转身走了。
他出房门吩咐道:“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候,我要让人看到这对狗男女被千夫所指,陈芫这个贱人最好沉塘!”
“是,大郎君,我们一定会看好这道门的。”下人保证道。
“嗯,干好了,本郎君重重有赏。”翟威道。
很快,关门声和落锁声相继响起。
陈芫睁开眼睛,又一下子撞上了那刷个漆黑如墨,如渊深邃的眼。
翟阙第一次近距离与女子接触,尤其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似乎会说话,灵动无比。
他不好意思地别过眼,尴尬道:“抱歉。”
“没事,你想好怎么出去了吗?”陈芫问。
翟阙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再进来了,我看看哪里可以出去。”
他从床上下来,开始四处寻找。
陈芫倒是不急。
她起身走到桌旁,摇晃了下茶壶,发现里面还有水,她给自己倒了杯,又给翟阙倒了一杯。
倒好水后,她将水端到鼻尖闻了闻。
很好,这里的水没有药。
不然她要渴死了。
牛饮了一杯,她尤觉得不够,但一想到万一想上厕所,便尴尬了。
放下杯子,她也开始找起来。
房间不大,从布置上来说,是婚房。
窗户已经被锁死,是绝对不能从窗户出去的。
翟阙找了一圈,暂时找到可攻破的点,他看向陈芫,却发现她没有丝毫慌乱,似乎并不在乎这件事的结果。
不由得,他有些好奇。
“你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
陈芫说完,冲外边努了努嘴,笑道:“你别乱晃了,屋里的灯没熄灭,外面能看到你的人影。”
翟阙点头,“我知道,但翟家御下较严,那些看守的家丁,只会背对着门,不敢回头看,所以放心。”
陈芫却是不敢真放心的。
不过,她也不担心就是了。
“告诉你个秘密。”
陈芫示意对面的椅子,“你坐下,我跟你说。”
翟阙对她的胆子都有些佩服了。
这女公子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怎就如此胆大包天?
他依言坐下,“什么秘密?”
陈芫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份血书递了过去,“你看看。”
“血书?”
翟阙第一反应,便是有人被诬陷了,血书申冤。
可当他展开血书,看到内容时,无语了。
“这个翟威,简直混账!”他道了句。
原本还想说些别的,但抬眸看到陈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信上面说我顽劣不堪,害了长姐一生,你怎么看?”陈芫问。
她神情淡淡,似不在乎上面那些事被曝光。
“你敢拿出来,想必不是真的。”翟阙道。
“不错,有眼光,不过,这不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陈芫将血书收起来,重新塞回怀里。
翟阙眉梢一挑,“你想说什么?”
陈芫将桌上的水杯推了推,“喝水吧,我怕你受不住,喝点水,对身体好。”
翟阙亲眼看着她倒水,喝水,证明这水没有毒。
他许久没喝水了,确实有些渴,便拿起水杯喝了起来。
见喝完水,陈芫缓缓道:“其实,算计你的,不是翟威,是我。”
“什么?”
翟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奇怪吗?你觉得我刚到池州,也没来过翟家,觉得我不可能算计你。”陈芫坦然一笑,任凭他打量自己。
翟阙起先是不信的。
可后面的话,加上对面少女的神情,他信了。
可是,为什么?
“咱们谈笔交易吧。”陈芫道。
翟阙思索着,他在考虑现在破门,还来不来得及。
他感觉到自己再次中计了。
他应该在翟阙离开后,立刻破门逃走,只要将脸蒙住,不让人看见,就无人敢污蔑他。
可,他似乎错过了最佳逃跑时机。
为了验证想法,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
他,又被下了药!
“你给我下了药?什么时候的事?”他眼眸戾气翻涌,显然是生气了。
陈芫努了努嘴,“给你递水的时候,我指甲盖里有药粉。”
她很诚实。
翟阙笑了。
被自己蠢的。
“说吧,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