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凛没有睡。
她坐在床缘,手中重新捧着那坏砂土,从被进来盯着她吃完饭的人离开以後就维持这个姿势坐到现在。
她低垂脑袋,心绪茫然。
哥哥的话一直在脑里盘旋,她听得出来他的不对劲,一会儿平稳温和如平常、一下子激动大吼像受了剧烈刺激。她知道自己说的话他不会喜欢,但她没想到他会将之视为背叛--
他没有说出口,可是她能感觉到,他甚至叫人监视她。
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尽管不太赞同整个牵扯那麽多人命的计画,她也没有否定,因为哥哥需要复仇来得到平静,她不想再见他那样痛苦,所以就算违背良心,她还是陪着他。
只是哥哥似乎没有愈来愈好,艾泽犽的话让她担忧,而碧西儿的离去令她真正感到了後悔,她害怕继续下去或许连哥哥也要付出生命,她想带着他离开,然而已经来不及。
愤怒已经吞噬了他。
来不及了,哥哥陷得太深,她拉不回来了。
可可凛不知道该怎麽办,惶恐和哀伤占据她的心神,她沉浸其中,因此直到脚步声已经接近到床边,她才赫然察觉房间里有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察觉的同一时间,浓重的血味刺激着她抬手掩住口鼻,她吓了一跳,从脚步声判断这个人有一边的脚受了重伤无法施力多少,难以想见其他伤势究竟如何严重。
她还没开口,就听对方先出声:「打扰了,我是来、请你医治的。」
虽然声音掺染了沙哑,不过她认得出来是那个少年--圣洁之灵,人偶,扎科安酪长子的恋人,被抹去记忆的人质……为她送来碧西儿最後礼物的好孩子。
可可凛放松紧绷的肩膀,放轻声音说:「麻烦你到我旁边坐下,我帮你评估一下伤势。」
「可是会弄脏你的床铺……」他听起来有些犹豫。
「没关系,再让人帮我换就可以了,你的伤要紧,快坐吧。」
她将沙土放到床头,片刻後床垫因重量下陷些许。她将魔力集中在两掌心,先从头颈评估有无伤处、伤势又是何种程度,接着是手,再来是身t前後与侧边。
上半身的伤已经叫她拢眉不展,想不到两腿的情况更加糟糕。
大部分是鞭伤,还有不少烧烫伤和水泡,伤口已经开始发炎,右小腿有被重物压砸的痕迹,至少有些骨裂……她转换魔力,从小腿开始治疗,因他隐忍的嘶声心疼。
「我先紧急处理,等等开点药给你,内服外用都有,这样才能好得快。」她放轻手掌力道,忍不住叹息,「怎麽会伤成这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是王者大人弄的。」
她没有预期自言自语会有回应,而且还是令她寒毛倒竖的答案。
她感觉手开始颤抖。「什……什麽?」
「王者大人心情不好就会私下叫我进去他的房间。」少年语气不可思议的平静,「他说我是他的东西,没有资格反抗,只能承受。」
她觉得心脏发麻,手中魔力无法集中。哥哥说过少年只是人质,只会用来削弱、对付、影响扎科安酪长子,除了扎科安酪家的孩子之外他不会牵连无辜--他保证过的。
「我真的是他的所有物吗?他说的都是正确的吗?」
少年的话彷佛钉子,在她摇摇yu坠的心上凿出一个洞,在已经被後悔磨得只剩薄薄一层的良心外壳敲出孔洞,gui裂声喀啦喀啦的叫人心慌。
她强迫自己专注在治疗上,却被少年的手握住制止,那双手上还有未乾的血。
沉默持续半晌,末了少年轻叹口气。
「我不会什麽谈判技巧,所以选择实话实说了。」他轻声道,「我的名字是顗,原本是蓝泽王底下的小队队员,一名六阶光魔使,并不是被焰王抚养长大的孤儿。是这样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可可凛说不出话来。
她应该为了哥哥反驳否定,甚至该立刻把门外士兵喊进来将少年带到哥哥那边并禀报少年知道了一切,可是她已经做不到昧着良心装作不知道,尤其在少年分明可以隐瞒或用其他方式试探、却依旧以真话直面的情况下。
少年真挚善良,失去了记忆仍旧不变,她并不奇怪为什麽他被选作预言中的圣洁之灵。
她缓缓点头,哥哥失望的面容浮现脑海。
「你是被抓来做为牵制扎科安酪长子的人质。」闭了闭眼,可可凛重新上手治疗,一边轻声道,「哥哥的搭档商络凡,一个高阶念形师,洗去了你的记忆,哥哥再灌输你他要你相信的一切,并将你做为他的棋子使用。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他会这麽待你,他明明跟我保证过不会……对不起。」
道歉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後面的解释也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罪责脱身,她觉得自己好虚伪,尽管眼睛看不见,她还是不敢抬头。
处理完小腿,她移动到背上的伤,顗不怎麽发出声音,但光从碰触到的紧绷肌r0u,就能知道这有多麽疼。
她咬唇小力轻拂,尽可能不让痛苦增加。
等背部疗伤完毕,顗才再次开口,声音掺杂着些许犹豫,还有不忍:「主人……土行使她,出发前就交代了我要给你什麽,因为她早就知道这趟有去无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可可凛浑身一僵,喉咙又乾又紧,一如发出的声音同样苦涩:「嗯。」
「焰王称赞她很有眼se,他说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事实上就是要让土行使回不来,焰王还说了,如果人真的敢回来,他也会找个理由……杀了。」
冰冷瞬间麻痹了她半边身躯。
「碧、碧西儿……是哥哥……是……是哥哥,要她si的?」
对方的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她本以为今天已经流了够多眼泪,想不到眨眼间的功夫,眼角又sh了。她抓住戒指捧到心口,空气彷佛一下子变得稀薄,她拚命伸长脖子想呼x1,喉头灼烧乾涩,耳畔嗡嗡作响。
她回忆着哥哥安慰她时言语间尽是痛惜不忍,一手颤颤扼住自个儿脖颈,弯腰乾呕起来。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在做戏。
他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是他。是他杀了她。
「你……你还好吗?」
顗有些无措的手在可可凛背上轻拍,她全身都在发抖,脸颊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别的。
她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慢地深做呼x1,几分钟後反胃感渐渐退去,她终於可以正常呼x1,才放开不知何时抓紧的顗的手臂。
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件事,对方的目的不言而喻。
但是她不怪他想用这件事作为与她谈判的突破口,倘若他不说,她永远不会知道真相,这辈子只会待在哥哥编织出来的谎言中,所以她不怪他,反而很感激。
因为他让她终於能够下定决心。
於是可可凛抬起头面对顗,泪水仍在流淌,面se毅然。「我帮你。」
顗显然愣住了,因为原先还在轻拍着她背後的手顿时僵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你想帮你的同伴,对吗?我会帮助你,帮助他们取得胜利。」她一字一句道,「我只有一个条件,等你们赢了之後,别杀了我哥哥。」
她原本善良的哥哥被仇恨蒙蔽双眼,连从小一直在一起的碧西儿也是说除掉就除掉,她要把他拉出来,然後用一生去赎这些罪。
她会陪着他一起,她要找回从前那个总是温柔笑着、善良得连只小虫子都不忍心踩si的哥哥。
「好,谢谢你。」顗握住她伸出去的手,认真说道,「你的条件,我一定会替你转达。」
她沉默地替他完成剩下的治疗,接着带人走到侧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扉。
她原本有些担心艾泽犽可能睡了,幸好几秒之後传来同样的两声轻敲,她松口气,这样就不必想办法如何另寻时间让他们搭上线。
「可可凛?你还好吗?」艾泽犽的声音很细小,也充满担忧,看样子应该是听见下午的那场谈话了。
「我……不太好,但没事的。」可可凛同样轻语,深x1口气,又说:「关於你说过的话,我想好了,我要阻止哥哥。你愿意帮我吗?」
一片短暂的沉默以後,艾泽犽染上讶异的声音传来:「当然愿意。不过,是发生了什麽事吗,怎麽想法改变了?虽然不是有意要听你跟小西尔的谈话,但果然是因为今天下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可可凛用力捏着衣角,再次深呼x1,艰难回应:「我知道了……碧西儿是因为……是哥哥要她si,所以她才会si的。」
说到後面,她的声音相当不稳,艾泽犽轻柔的叹息声差点令她再次溃堤,但没有时间再陷入悲伤了。
她拉着顗坐到地板上,把和他达成的共识长话短说,也解释了他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艾泽犽沉默好片刻,再出声时语带沙哑:「顗……好孩子,你受苦了。」
「如果能因此让焰王降低对我的戒心,不辛苦,只是确实很可怕。」顗的口吻听不出是什麽情绪,他一顿,而後语带迟疑:「你是……前王的面首,白泽妖狐中的白耳族,艾泽犽?」
「别记着哥哥和老长者那些人说的那些,艾泽犽是前王认定的唯一伴侣,不是面首。」可可凛柔声纠正。
顗肩膀一僵,艾泽犽轻声笑了:「没关系,如何称呼都无所谓,我跟亚特自己知道就行。」他话锋接着转回来:「既然要阻止小西尔,那麽计画就必须好好规划才行,不过我们该再另寻时间讨论。毕竟顗是进来疗伤的,可可凛被小西尔关着,顗不能逗留太久,否则会引人起疑。」
可可凛想了想,的确是这麽回事,但要再进来的藉口就只有疗伤,而且还得是其他癒能者无法治疗好的严重伤势--她不希望再让顗受这麽重的伤了,更何况还必须是刻意为之。
艾泽犽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我们现在先想想下次该如何让顗进来吧,让顗藉着重伤进来医治总归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
「不,下次进来还是先用医治的藉口,焰王疑心重,其他藉口都会引起他怀疑。至於计画,其实我大致有个概念了。」
顗的语气不带多少情绪,说出来的话却让另外两人讶异不已。
可可凛没想到他对於得再凭伤才能进来一事没有任何抵触,甚至像是早就准备好随时这麽做,她有点心疼,然而更多的是对他已经有了该怎麽帮助蓝泽王他们的规划而惊讶。
他已经想了多久?从知道自己的身分开始吗?他知道自己身分有多久了?
「你已经想好了?」艾泽犽问。
「只是粗略的想法。不过与其说是阻止焰王,更像是替阿堺他们铺路,为他们争取时间。」顗回答。
可可凛点头,「好。你有什麽想法,尽管说,我们帮忙补全。」
「如果要拖延时间,最好的办法是让焰王分心在别的事情上,制造愈多混乱给他愈好。」顗说得缓慢,似乎是在边思考边讲,他大概是失忆後头一回组织自我意识,显得颇为吃力,不过语气里没有丝毫疑虑。「你们两个对他而言很重要,尤其是可可凛,所以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本章完毕,更多请搜索笔趣阁;huaxiapr
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