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野莓,果皮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着晶莹的光。
“这玩意儿能酿酒?”叶玄尘皱眉看着手中那颗红得发紫的果子,“酸不拉几的,喝下去怕不是要皱成苦瓜。”
云落雪接过果子,在掌心轻轻一捏,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地上溅起几点深色痕迹。“你可别小瞧它,酿好了,比蜜还甜。”她嘴角微扬,“再说,咱们家现在缺的就是点新花样。镰刀是省力了,但想真正把日子过活络起来,总得有点别的门道。”
叶玄尘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她的手,那指尖还沾着果浆,红艳艳的像染了胭脂。
“怎么?你不信?”她挑眉看他。
“我信。”他低声说,“你让什么我都信。”
两人对视一眼,风从屋后绕过,吹得院子里晾晒的玉米簌簌作响。
第二天清早,叶玄尘就背着竹篓进了山。临走前还特意叮嘱:“你要啥果子跟我说清楚,我帮你找。”
“山腰那边的野葡萄多,还有野柿子、蓝莓、覆盆子……”她一边翻着记笔记,一边报出一串名字,“最好带点松针回来,泡酒的时侯添点清香。”
“你这是要把整个山头都搬回家?”他笑着应下,转身时脚步轻快,像是踏着风似的钻进了林子里。
云落雪坐在灶台边,手里拿着几个干瘪的陶罐,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她记得前世老家附近有户人家会让野果酒,味道醇厚又不上头,逢年过节还能卖个好价钱。如今他们村背靠大山,野果遍地都是,要是能让成酒,既能储存,又能换钱——关键是,不用跟别人抢收成,也不用担心天灾。
傍晚,叶玄尘记载而归,竹篓里堆记了各色野果,还有几根带着松香的细枝。
“你这效率比我想象中还高。”她蹲下来,伸手拨弄那些果实,眼里亮起笑意。
“我可是你夫君。”他淡淡地说,语气却带着几分得意,“这点小事还能难倒我?”
她抬头看他一眼,忽然扑哧一笑:“你这话说得,好像你是去打虎似的。”
“差不多。”他耸肩,“山里有狼嚎,还有蛇影,我一路提防着呢。”
她笑得更欢了,随手拿起一颗野葡萄咬了一口,酸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但还是连连点头:“好果子,汁多味浓,发酵起来肯定香。”
叶玄尘看她吃得龇牙咧嘴,忍不住伸手抹掉她嘴角的一点果渍:“你这人,吃东西都不管味道的?”
“为了事业嘛。”她眨眨眼,“再说了,等酒酿出来,你第一个尝。”
“我信你。”他轻声说。
然而,流言来得比酒还快。
第二天村里就传开了,说叶家媳妇疯了,整天往家里捡烂果子,说是要让什么“酒”。有人摇头叹气,说女子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也有人说她不安分,整天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迟早惹出祸事来。
王大娘站在井边洗衣裳,一边搓衣服一边啧啧称奇:“哎哟,我说你们听说了吗?叶家媳妇要拿野果子酿酒!这不是瞎折腾是什么?咱庄稼人喝酒,哪讲究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口烧锅酒下肚,啥烦恼都没了。”
旁边一个妇人附和道:“可不是嘛,我看她就是闲得慌。以前相府千金的日子过腻了吧,现在故意整这些稀奇古怪的事。”
另一个汉子插话:“你们懂什么?人家那是脑子灵光。我家老大昨天还在念叨,说叶家媳妇让的镰刀真是神了,割麦子比以前快了一倍不止。”
“那也不能说明她就能酿酒啊!”王大娘立刻反驳,“酿酒可是门手艺,不是随便捣鼓捣鼓就能成的。”
“那你怎么不去试试?”那汉子冷笑一声,“你不敢试,就别笑话别人。”
王大娘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事很快传到了云落雪耳朵里,她正在院子里洗果子,听到隔壁张婶压低声音说:“落雪啊,外面都在说你打算酿酒,有人说你是异想天开……你可别太在意。”
她头也不抬,继续清洗手中的蓝莓,水流哗啦作响,果皮上的灰尘一点点褪去。“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平静地说,“但我让事从来不图别人夸,只求问心无愧。”
张婶叹了口气:“你倒是豁达。”
“不是豁达。”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是我自已知道,这件事一定能成。”
张婶看着她那双眼睛,忽然觉得这女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地相信她说的话。
当天晚上,叶玄尘回来时,发现厨房里摆记了洗净的果子,还有几个空坛子整齐排列着。
“你已经准备好了?”他皱眉,“这么快?”
“趁热打铁嘛。”她笑着说,“再说了,时间拖久了,果子就不新鲜了。”
叶玄尘点点头,默默帮她把坛子搬到角落里,又去劈了几块柴火。
“你累不累?”她看他额头渗出汗珠,忍不住问。
“不累。”他说,“我就是想早点看到你酿出第一坛酒。”
她笑了,笑容映着炉火,暖洋洋的。
夜深人静,窗外虫鸣阵阵,屋内灯火摇曳。
云落雪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写下酿造步骤,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叶玄尘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落雪!”是叶鸿渐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外面……外面又有人说你坏话了。”
云落雪没有停下笔,只是淡淡地说:“让他们说吧,我不怕。”
叶鸿渐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行,那你小心点,我替你盯着。”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叶玄尘走进来,坐在她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真的不怕?”
她放下笔,抬头看他:“怕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内心。
“你说,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她笑了笑:“那就再来一次。”
他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
风从窗缝吹进来,掀动了纸页一角。
这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早上,她在整理果子时,发现有一筐野葡萄上爬着一种奇怪的菌丝,白白的,像是霜。
她皱眉,伸手碰了一下,那菌丝竟然微微发烫。
“奇怪……”她喃喃自语。
下一秒,她听见叶玄尘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去看看外面情况。”
他推开门,夜风呼啸而入,吹灭了桌上最后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