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走进食堂起，整个早餐时间，刘斌彬的眼神都在往曲措身上瞟。搞得曲措心生疑窦，跑回去照了好几次镜子。

    今天刚好周例会，老李不在，例会由安全主任罗冲主持。千年媳妇熬成婆，罗冲正讲得起劲，手机铃声响了。正准备发飙骂人，结果低头一看是自已手机，忙拿起来接电话。

    半晌之后，罗冲挂了电话，说：“昨天工地械斗，有两个头部受伤的已经凉了。家属一拨在昌都一拨在县里。李总在昌都劝返，我们也要马上联系分包单位，一起把县里那一拨家属安抚好，不能造成群l事件。现在刘斌彬和巴千扬跟我去县城，其他人照旧上工地，把工人盯严点儿。在李总回来前，不能再出事了。”

    通事们都用爱莫能助的眼神扫视着小哥俩，鱼贯而出。罗冲呆坐半晌，挥手说：“走吧，去县城看看，记得少说话，最好闭嘴。有事让分包单位的人上，别揽事情上身。”

    好吧！小哥俩对视一眼，不就是装傻充愣吗？这个我们最会了。

    于是又回宿舍换下带公司标的工作服，再一起去停车场坐车到县城。

    这次的司机是个闷葫芦，大家一路无话，到县城后直奔县政府。两死几伤的事故也比较大了，县委县政府也很重视，由县发改委牵头，会通公安局、劳动局、业主单位、总包单位、相关分包单位一起开会分工定调子，争取不让事故影响安定和谐的大好局面。

    作为总包单位，出了事情往往都是两头受气。往上业主单位要发函通报批评，往下分包扛不住会撂挑子跑路，真心难让啊！幸好这次的分包单位是鑫成公司，跟院里高层有千丝万缕理不断的关系，没法跑，居然派出公关人员先一步到了。

    鑫成公司一行三人，两女一男。男的姓唐，整天笑容可掬的，腰从来没直起来过，是驻工地项目部副经理，以前打过交道。两个女的一个气场十足，二十多岁，标准职业装黑西服白衬衣，腰杀得很细，突出可观的胸围。皮肤白的明显看得到血管，神色冷峻，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另一个年龄略小，长相一般，抱着一大摞文件袋，明显是个跟班。

    “这是我们公司的总助，刚好跟谭总来参加春节检查……嗯……也姓谭。”唐经理靠近几步，给双方介绍，“谭总助，这位是罗冲罗主任。”

    冰山美女略微点点头，也没有握手的意思。罗冲本来想说点什么，见状也只好招呼唐经理：“走吧，先进去听听领导的意思。”然后往会议室走。

    刘斌彬朝巴千扬挤挤眼睛，小声说道：“我们这些不入流的也要自觉跟上啊！”

    会议室里乱糟糟的，好一会儿才坐好安静下来。大家都望着坐主位的发改委头头，气氛变得异常沉闷。巴千扬他们那些小卡拉米，都贴墙边坐着，大气不敢喘。

    发改委头头见架子拿足了，开口缓缓说道：“各位！我受廖书记和堆旺县长的委托，来协调处理昨天水电站建设工地工人斗殴以及后续发展成刑事案件的跟进处理事宜……”

    听到这里，大家都松了口气，在座的都是人精。领导定调子了，事情和项目生产安全没有关系，那是工人自已的纠纷。虽然死了人，但是只是刑事案件，估计到最后又是项目各单位出钱，政府相关部门协调，让死者伤者家属不闹腾就结了。

    于是点烟的喝茶的都动起来了，气氛也轻松许多。

    之后各单位代表陆续发言，既然领导l恤下面不易，出点钱又算得了什么，又不是让私人掏腰包。唯独公安局的代表一脸愁容，这结案报告怎么写啊！

    这一切，跟巴千扬他们那些小卡拉米更没什么关系了，说是人微言轻都是抬举他们，没看见绝大多数围着桌子坐的也没有发言权吗？于是男的看美女，女的看手指，都沉在自已的世界里。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巴千扬老是感觉冰山美女的眼神在窥视他，搞得他很不自在。自已一个小胖墩，应该跟帅哥沾不上边吧？

    中午在县政府食堂吃工作餐，比项目部食堂丰盛多了。下午要跟家属谈善后赔偿，估计拉扯时间长，晚饭还不知道啥时侯吃得上呢。

    小哥俩正在添第二盘饭菜，就见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跑进食堂，跟发改委头头汇报着什么。然后就见当官的那一桌人呼啦啦往外走。

    小哥俩连忙放下餐盘跟出去，妈呀！县政府院子里、楼层走廊上，或站或坐或躺到处是男男女女的藏民。

    看见当官的出来，其中几个藏民冲过来一阵叽里咕噜，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拦都拦不住。幸好也就只有这几个人过来，其他藏民依旧摇小转经轮拨弄串珠，一副事不关已的淡然样子，看来都喜欢吃瓜打酱油啊！

    县政府工作人员明显很紧张，劝是劝不动的，又不敢强行驱赶。十几个穿防暴服的警察也一边站着去了，毕竟藏民们安静得很，又没有过激行为。好吧，等当官的跟藏民代表谈过再说吧。

    巴千扬这次算是开眼了。年底藏族工人要工资，围堵项目部营地，来的人最多也不过几十个。今天县政府涌进来怕是得有几百人，光是四周弥漫的牛粪味道，就熏得人头昏脑胀。这次真是一趟苦差事啊！

    一直谈了一下午，中间巴千扬去会议室外听了几次墙脚，结合其它人打听来的信息，断定今天谈不出什么结果了。

    死者家属根本不听解释，反正人死在工地就要工地赔钱。按家庭需要抚养的人口，一人赔偿一百万，两个家庭加起来一千三百万了。可政府和项目单位一方坚持先刑事后民事，只愿意出一家十万块的人道主义慰问金。双方各说各话，一方光顾着要钱一方光顾着撇清责任，都不在一个频道上嘛！

    可眼看着快天黑了，这么多人已经把县政府祸害得面目全非了。饮料瓶矿泉水瓶果皮瓜子壳记地都是，食品袋纸纸屑随风飘飞，记地狼藉，也不见保洁阿姨来管管。

    这么多人晚饭怎么安排？晚上天冷了不怕冷死人吗？县委县政府两个大佬都发好几次火了，勒令解决的时限一改再改，可有什么用呢？原则问题不能让步啊！要不然以后工作还怎么干？

    特么的，闹这么大，以后项目上跟政府的关系难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