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许明将我的尸体放在冷库，他像个疯子一样固执守着我的尸体。

    我很久没有见过这样颓废的许明，他的下巴满是胡茬，眼睛哭到红肿。

    而我却再也没有任何波动，我的心脏早已经停止跳动。

    连带着我对他的爱和恨都早已经烟消云散，只是不受控制留在他身边。

    程浩将我的记账本递给许明，他眼神空洞，直到看见封面我熟悉的字迹才恢复光亮。

    许明将记账本一页页翻开，娟秀的字迹记录着我短短两个月经历过的一切。

    他嘴唇颤抖，火锅店发工资了，两千三百块。今天被烫伤了，就不告诉许明了，他会担心的。

    我神色晦暗，那天我被锅底烫伤，一大块丑陋的伤疤出现在我手腕。

    老板给了我三百让我去买药，我没有买，敷着冰块坐在路边给许明买了他最爱的山竹。

    即使破产了，许明得了白血病，整个家庭陷入困境，我也没想过抛弃许明。

    回家的时候我仔细一个个把山竹剥开，手腕很疼，伤口不断抽动着我的神经。

    而许明却自顾自躺在沙发，他说他很累，于是进了浴室。

    可我听不见水声，因为停电，整个屋陷入一片黑暗。

    而浴室里很明显出现了手机屏幕的光亮，我不小心撞倒防尘柜里苏柔送他的积木。

    许明立马将我手紧紧拽住推到一边，伤口很疼，我点燃蜡烛，微弱的灯光下。

    山竹散落一地被许明踩碎，而他眼里只有积木，嘴里还不停抱怨我的不小心。

    我自嘲一笑，看着许明，他到现在都没发现我手腕的伤疤。

    许明捂着胸口，他感觉到心口疼得发麻，不断扩散。

    他接着往后翻，各种欠债还钱的账单被红笔重点标注。

    直到他停留在第八页，那上面写的是......第一次药物实验。

    听说只要吃药就可以获得十万，尽管有副作用。

    可是这离许明恢复健康又近了一步。

    许明再也无法控制，将这页撕碎。

    他的双眼通红，可我看着漫天纸片失神。

    工作人员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沈女士，您的身体可能会和药物产生抗性。也可能会有很多无法控制的副作用，我们先对您做一个身体检查。

    我哆嗦着身体站在陌生冰冷的房间，针头刺进皮肤，冰凉的液体让我浑身不适。

    做完所有检查，我吃下那颗小药丸，前两个小时没有任何症状。

    可后面每一分钟都像是无数刀片在我皮肤下搅动，无数只蚂蚁不断啃噬我的身体。

    我几次昏死失去所有意识，又被再次疼醒，反复几次后已经身心俱疲。

    那天的朝阳很红，我怕许明担心，强撑着身体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往家里走。

    我买了菜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想和许明说我又多了十万存款。

    可许明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慌乱挂断电话，脱口而出的话不是担忧反而是抗拒。

    今天你怎么都没出去上班吗

    我手里的菜啪嗒落在地上，西红柿滚落一地。

    我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所以许明没有发现我一夜未归。

    他甚至以为，我没有离开。

    他对我竟然能敷衍到这种地步。

    无力感油然而生。

    以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不停念叨着9月21号，总是对着手机痴笑。

    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

    程浩将本子捡起来，指了指22号那天。

    上面写着，我在医院遇到了苏柔。

    许明立马蹭地站起身，反复看了很多次。

    程浩继续开口:许明，虽然我们是朋友，可是这么多年，我看得很清楚。沈安她一直都很爱你，而苏柔，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压力很大。

    或许连你自己都没发现，只有跟沈安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笑容最多。为了你自己的执念，你害死了最爱你的人。许明，苏柔说她当年是为了治病出国，证据呢

    许明嘴唇嗫嚅，却什么也说不出。

    他脸上的血色全无，苏柔甚至没有提供证据和病历单。

    他就凭苏柔一句话，就打消了所有恨意和愧疚，原谅了她在自己最落魄时离开。

    可沈安呢明明告诉自己命不久矣，明明自己可以跟她去医院，也可以察觉她身体在迅速衰弱。

    可自己，却像是被执念蒙蔽了双眼。

    现在他得到了苏柔，失去了沈安和孩子。

    但是，许明却感觉不到任何开心。

    许明泪水滑落，面色灰暗。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