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赶了一两天路,触目之极都是蓝天绿地。
姜遥看这草都快看吐了,想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想看到草地了。
再美的景色看久了也会看腻,更何况此刻姜遥并没有什么心情观赏景色,满心满眼都是此时的危情。
萨纳尔很热情,同时也密切的关注着两人,姜遥感觉自己像一张拉开了的弓上的弦,紧绷着直达极限。
…………酒过三巡,筵席将散,姜遥辞别萨纳尔带着宋贺年回敖包。
敖包内——姜遥拿起水囊“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一把把水囊往地上一丢,水囊撞到敖包壁上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宋贺年和她前后脚进来的,此刻水囊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两圈刚好滚到宋贺年脚下。
少年半弯下腰,修长洁白的手指落在皮质的水囊上。
宋贺年捡起水囊,放到一旁,语气平静,“何必拿死物撒气。
”“我看你答应的时候也挺爽快的呀。
”,宋贺年歪着脸,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的盯着姜遥。
姜遥原本覆在脸上的面巾已经撤去了,一张俏脸此刻阴云密布尽是不耐烦的神色,有些神经质一般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不爽快答应,说不定明年的今天,我们俩的坟头草应该和人一样高了。
”,姜遥转悠一圈又坐了回来,拿起桌上的烤羊肉就大口吃起来。
大口塞肉的行为粗鲁的很,可姜遥做出来却有一股子斯文的感觉,宋贺年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可笑,斯文明明同面前这个女人半点都不沾边啊。
宋贺年干脆也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给自己,把玩着杯盏酒液在杯中晃动。
“难受还吃得下去?”,宋贺年语气之中带着一股调侃,偏偏又很认真。
姜遥梗着脖子咽了咽,把喉咙里的肉咽了下去,长吐一口气,这才说道:“不是我说公子哥,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日子什么样的呀?吃口肉可不容易,难受归难受,这肉不吃挺浪费的,来点?”姜遥把手上撕好的羊肉递了过去抵着男人的唇瓣,见宋贺年微微摇头又无所畏惧的把肉收回塞入口中。
“清高。
你不吃我吃。
”,少女嘟囔的声音间歇的传出。
宋贺年沉默半晌,牙关中挤出一句话来,“饿死鬼投胎。
”“拜托,我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回肉,我没有眼放绿光就已经很尊重人了。
”,姜遥翻了个白眼。
“即使你很有钱?”,宋贺年挑眉问道。
姜遥点点头,重复一遍,“即使我很有钱。
”室内沉默,一时之间只有吞咽和酒液摇晃的声音。
最终,还是宋贺年先沉不住气,开口问道:“你真要和他们做交易?”“我已经在做了。
”,姜遥翻了个白眼,伸手把手上的油全擦到对方的衣服上。
“当然了,我只是卖点瓷器连带走点香料和茶叶而已。
我脑子又不是没问题,他同我谈的药材盐铁,我是疯了,我才会弄。
盐铁先不说,就说药材,多囤一点包有人来查的,官老爷们只是懒得查,又不是傻子!”少女语调高扬,吴语呢侬,可说出来却有一股金戈之气,眉色飞舞连带着有些平淡的脸都平添了一股鲜活感。
“我签的痛快,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履约。
你酒里的迷药什么时候才起效?”xiong口的触感一瞬即逝,宋贺年心中有些异样,但在低头看到xiong口衣物上的油渍之后,又深深的皱起了眉。
“我看你签的痛快,连手印都摁了上去,甚至连面巾都摘了,还以为你真想做这生意了……药的话,估计还得三刻钟。
”,宋贺年长吐一口气。
“我不这样做,他们能放松警惕吗?那天那么多人真杀了我们得去地府喊冤了。
照你这么说等人都晕了那得是子夜了,来时大致方向我记了一下,不过我先说明这草原到处都是一个样,我不一定能认准方向。
”,姜遥认真的说道。
宋贺年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又道:“没关系,这方面教给我。
”确认过时间之后,姜遥又开始埋头苦吃。
宋贺年坐在一旁看着她吃,也许是对方吃的太香了,也忍不住捏了一小块羊肉放入口中。
好腥!宋贺年微微皱眉,有些诧异地看着吃的大快朵颐一脸满足的姜遥。
这人味觉是有什么问题吗?时间差不多了,姜遥起身,打开之前萨纳尔搬进来的箱子,金光灿灿。
姜遥有些可惜的看着这些金饼,砸了砸舌,开始拿金饼用布条缠在自己身上。
“……一定要带上它们吗?”“这可是我应得的报酬。
”宋贺年无语。
拿了一些,剩下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带走,姜遥依依不舍的望着金子,甚至拿起一块金饼亲了亲,好像在同情人告别一般依依不舍对着金子告别。
“你再不走,我就自己走了。
”,宋贺年一头黑线,冷声警告道。
“来了来了。
”两个人放轻了脚步,一前一后摸着黑出去。
出了敖包,月色撒在草地之上,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狼嚎。
姜遥摸到外面,看着栓起来的马,摸了摸,真是一匹好马。
忽然回头看不见宋贺年,姜瑶还有些犹疑,该死人怎么不见了?直到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拍了自己一下,姜遥差点三魂七魄都飞了。
“,宋贺年你大爷的!”,姜遥低声谩骂,借着月色看清了少年手上的东西,一把蒙古刀,还有弓箭和箭筒。
“这刀不会是萨纳尔的吧?”,姜遥嘴角抽搐。
“是。
”,宋贺年点点头,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肃穆。
只可惜本人嘴中的话语过分离谱。
“刀很好,我要了。
弓箭拿着,万一他们追上来又或者遇到狼什么的还能自保,你给的匕首太小了。
”“铁,官府辖管啊!我能给你搞一把就不错了,我自己都用的匕首!”,姜遥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道。
借着月色,姜遥绕了几圈,没看到什么温顺的小母马面色有些发愁。
回过头来,看到宋贺年一脸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处,没好气的用手拍了拍对方。
“你还不快挑,我真服了,你不挑是准备用脚走吗?”宋贺年直勾勾地盯着姜遥,姜遥无所招架,有些尴尬的抠手,语气还维持着强硬,“真的,我说的又没错,你干嘛盯着我。
”宋贺年指了指自己的左腿,“你指望我一个瘸子?”呃……瘸子骑马未免有些太地狱了。
一米七,一米八,一米七,一米八……住脑不要再想了!姜遥一口气哽在喉中,不上不下,噎的自己难受。
“你为什么没选?”少年平淡的声音仿若平地炸惊雷,姜遥特别尴尬的挠了挠头,声音也跟着放小了。
“嘿、嘿嘿,我只会骑温顺一点的母马这边全是公马,我驾驭不了。
”两人面面相觑。
皎洁的月色之下,一男一女深情对望(大雾)。
沉默良久,宋贺年开口,“要不我们回去把脖子洗干净,等死吧。
”语气冰冷冷的像一把刀割在风中。
“我不要,我娘和我弟妹都在家里等我呢。
好死不如赖活,实在不行回头服软假装给吧。
”“真给,被发现了,杀头;假装给……文书签了,通敌,杀头。
”,宋贺年毫不客气的指出。
“我就是说点丧气话,你不要说这么令人害怕的词语啊……”,姜遥抱头抓狂。
纠结万分,最终姜遥一把抓住宋贺年的手,哀声道:“这样吧,我骑前面你坐后面,我踏马蹬,我操控不了的时候你帮一下。
”少女温热的手在这样凉的夜晚里触感分明,手上的茧划过肌肤,带起一阵难言的感觉。
宋贺年心里有几分异样,有些不自然的抽出手,轻声道:“只能这样了。
”两人选了一匹棕色的马,姜遥手里捏着一块方糖递到马的面前,唉怯怯的哄道:“好宝贝、好马儿,你尝尝这个,我家乌云可爱吃了。
”马儿很喜欢,舔的很开心。
姜遥脸色稍微放好了一些,一只手摸着马的鬃毛,嘴上还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月光之下,少年注视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嘴角已经勾了起来。
姜遥略带一点生疏的上马,好在马儿安静,并没有闹腾。
姜遥长出一口气,对着宋贺年伸手,“抓住我的手,上来!”宋贺年将刀别在右腰,箭筒连着弓箭一起挂在马背上,抓住那双朝自己伸出的手。
月色下两双手紧紧交握,少年右手有些晦涩的艰难撑在马背上,提起右腿,左腿略微发颤,好在最后还是成功上了马。
宋贺年宽大的手揽住姜遥的腰,不细,但是触感坚硬,很有力量。
“手别放我腰上,跟我一起拉绳子。
干粮和水囊我挂在马上了,渴了饿了和我说一声!”“好。
”两双手交叠握住缰绳,向下一拉马儿嘶鸣奔腾起来。
皎洁的月光之下,马背上的两人起伏奔腾,逃向夜色深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