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还带了些困意。

    方慕将手机换到左手：「你睡了？」

    「现在是1点半。」程齐岚坐起身，掀开棉被下床，走到客厅倒了杯水，看着外面浓厚的夜se，又补上一句，「凌晨。」

    「你之前不是说这时候才有空？」方慕抬手挠了下鼻头，虽然知道这其实是对方变相叫他别打电话，但追啼现在还是接了，「我还以为大学生都半夜不睡觉。」

    「我明天早八有课。」程齐岚拿着水杯回到卧室，他睡得不深，声音很快就恢复平常的感觉。

    「我明天早八也要劳扫。」顺着这话接下去，方慕哼哼地抱怨几声，「只是扫地还一定要早上八点扫，你说学校是不是有病，还是必修。」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选到中午的劳扫。」

    「你们也有劳扫啊，那你不选个学生会长，推动改制把劳扫废了？」

    「麻烦。」程齐岚淡淡笑了一声，只觉得流浪小木的想法还真跳脱常规。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方慕也说不清为何突然想打电话给追啼，或许是一时兴起，再加上对方并不知道他现实中的身分，跟他聊天也因此毫无包袱。

    不知道要说什麽，方慕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努力想找个话题，但最後还是对方率先开了口。

    「所以呢？」

    「嗯？」

    「能让你这个连麦克风都不愿意开的人打电话。」程齐岚坐在窗边椅子上，拉开窗帘，将手机放在桌上，打开扩音，「发生什麽事了？」

    方慕双唇微张，又缓缓阖上，反覆了好几次，还是没能说出半个字。

    「不说我挂电话了。」

    担心追啼真的挂断电话，但他一个男生又说不出口自己有点难过想要人陪这种话。

    「只是刚好有点无聊。」嘴角微微颤抖，方慕听见自己有些沙哑。

    「是吗，找我陪聊很贵的。」程齐岚自然不会相信这番话，但他也不打算b对方说出实情。

    「你打算收多少？」

    「一小时五十万银币。」

    「你去抢算了。」方慕边笑边说，追啼的装备那麽好，看就知道不缺钱，一听就知道对方在逗他。

    「没兴趣。」程齐岚看着窗外的夜景，他住在学校旁的大楼，从窗户还能看见学校内零星的路灯。

    才刚睡下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原本不想接，但看到通话人又觉得有些奇怪。

    这通电话是从dc打来的。

    流浪小木是他之前在白树遇到的路人，组过几次队，也语音过几次，虽然不熟但那人很有趣，对着自己说话总是带着刺，非常容易炸毛，但对其他人却显得有些疏远跟客气。

    但这种态度的来源可能是一开始他误伤对方太多次。

    他们平常的交流不多，没想到半夜会接到他的来电。

    程齐岚好奇地接起电话，就听见闷闷不乐的声音，流浪小木似乎不在室内，电话那头甚至还夹杂着风声。

    问怎麽了又顾左右而言他，还自以为藏得很好，假装什麽事都没有。

    他不是很喜欢照顾他人的情绪，但既然都接起这通电话了，也只能好人做到底。

    程齐岚出声提议：「最後一个话题，聊完我们两个都回去睡觉。」

    方慕听见这话，侧身望向喷水池中倒映的月亮，水面映出自己双眼泛红的身影，他轻轻将微微发烫的手机移离耳畔，抬手润的眼角。

    但他还不想回去。

    「你可以直接挂电话。」方慕将手机放在大腿上，刻意让自己选离话筒，确保追啼不会听出他声音中的异常。

    自己还真没用，竟然为了这种事哭。

    还以为电话要被挂断，追啼立刻出声阻止。

    「等等，算我怕你了，你想聊多久就聊多久，我可不想在新闻上看到你。」

    方慕看了下周遭确定没有半个人，才按下将扩音键。

    「我才不会想不开！而且你又不知道我是谁！」

    「那就对了，电话挂断你我都是陌生人，所以就放心随便聊吧。」

    「那你信用卡号跟安全码是多少？」

    程齐岚挑眉，有些无奈：「有点太随便了。」

    电话传来流浪小木的笑声。

    程齐岚嘴唇也跟着弯起，这小狗终於肯笑了，不枉费他不睡觉在这边陪人聊天。

    不知道聊什麽好，方慕随便问了句：「你最近玩白树都在做什麽？」

    「练功、团练，备战领地战。」

    方慕点了点头，他印象中每次看到追啼都几乎看到对方在练功。

    「论坛都说你们影月好像明天就会撞上战意。」

    「你对城战有兴趣？」

    方慕微微一愣，他刚才问的问题属於领地战情报，根本不该主动开口，他t1嘴唇，尴尬地笑了笑，想要岔开话题。

    「当我没问，你——」

    「战意cha塔在海洛尔，我们打森尔村庄。」程齐岚随x地回答，「很可惜，不会碰到彼此。」

    方慕惊讶地说：「你不怕我把情报卖了？开打前一小时都能重cha塔，你应该知道吧。」

    应该谁也不会料到，影月这种大公会，竟然选择了森尔村庄这个冷门地点。

    要是自己把这情报卖出去，影月一定会被围攻。

    「你都说能重cha塔了，大不了我们也拔塔走人。」程齐岚低笑几声，「况且对方是战意，我们也不会输。」

    方慕揶揄地笑着：「堂堂影月公会拔塔逃走不怕被笑吗。」

    「好怕啊。」程齐岚冷淡地回了一句，声音里浑然不见半点害怕的情绪。

    「但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

    听追啼把这话说得很绝对，反而换方慕有些不自在。

    「对我这麽有信心？」

    「嗯。」

    「那还真是……谢谢你。」

    还是有人相信自己。

    心中的烦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傻笑了两声，困意忽然涌上，连眼皮都开始打架，方慕张嘴打了个哈欠。

    「想睡了？」

    「嗯，有点。」

    「快回去吧，这个时间还在外面，小心被人拐走。」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方慕拿着手机站起来，挺了挺因久坐而发酸的腰。

    「当然不是。」程齐岚反驳，随即假装深思，「大概有七岁吧。」

    「啧，我现在心情好，不跟你计较。」方慕将手机拿到脸前，对着听筒说话，「先挂了，再见！」

    「。」

    挂断通话，方慕看了眼时间，他才发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手机的电量也只剩下9。

    他没忘记出门时答应的事，走到校门口的24小时便利商店，买了自己明天早餐要吃的面包，外加一盒沙拉，才慢悠悠走回宿舍。

    推开门房内一片漆黑，步洛准也已经在呼呼大睡，他放轻脚步把沙拉冰进小冰箱，洗漱完爬shang没多久就失去意识。

    早上七点半，鸟儿从窗外飞过，发出啾啾的叫声。

    方慕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虽然昨夜出去时夜空中没半朵云，但今早他起床才发现太yan被厚重的云层盖住，看样子才刚下过雨，走廊sh漉漉的一片。

    他用拖把来回拖地，幸好现在学生不多，不然只会更难打扫。

    他将双手放在拖把顶端，下巴靠在手背上，看着还有一半没扫的地板，方慕闭起双眼稍做休息。

    「方慕，你好了吗！」

    这栋教学大楼呈方形结构，步洛准则在另一侧大声呼唤他。

    方慕随意朝人挥了下手：「差不多了！」

    步洛准走到他身旁，看了看地面：「你不是还有一半没拖吗，快点，别偷懒了。」

    「好好好，别念了。」不情愿地又开始拖地，方慕晃了晃头，「有够困。」

    「谁叫你昨天半夜还要跑出去吃宵夜，话说回来，你买的那盒沙拉竟然没有沙拉酱！我真的觉得我在吃草。」

    「我记得帮你买就不错了，还嫌。」方慕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扫好了就回去找组长检查，不要在这边妨碍我。」

    「喔，那我等等回来找你。」

    步洛准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他正打算再偷懒一下，方慕却听见走廊另一边又传来谈话声。

    「你昨晚g麻了？十二点半就睡觉，现在还这麽困？」林晨走在前面，转头看着後面冷着脸的人。

    「被小狗叫醒，吵着要我陪他玩。」不想解释太多，程齐岚轻描淡写带过。

    林晨一脸错愕：「你还养狗了？话说你住的那大楼能养狗？」

    「嗯。」

    「是什麽品种的狗啊？」

    「博美。」

    「那次让我去你家看看啊。」

    「不要。」

    「这麽小气，我都还没去过你家，神秘的跟什麽一样……」

    这里是文学系教学大楼，会在这遇到外语系的人也很正常，但他没想到又会碰上程齐岚，方慕不想添麻烦，便继续手上的清扫工作。

    那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过，方慕却看到林晨一脚踩进他还没拖乾的积水中。

    方慕急忙说：「等等！那边还没——」

    「哇！」

    没等他说完，林晨脚下一滑，身t猛地歪向一边，狠狠撞上了程齐岚。

    看着程齐岚整个人往他这边倒来，方慕下意识闭起眼睛，准备承受撞击。

    碰的一声，他却没撞上冰冷坚y的地板，反而扑进了一片温热之中，抬头一看就看到程齐岚的侧脸。

    程齐岚身上的香水味似乎换了新款，但依旧带着清爽的气息，方慕整个人趴在对方x口，脑中一片空白，一时还没ga0清楚发生了什麽事。

    「抱歉，你没怎麽样吧？！」回过神来，方慕才慌张地起身，他可没打算把人当作r0u垫。

    程齐岚躺在地上吃痛地哼了声：「先把拖把拿走。」

    「喔、喔好。」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拖把，现在握把正压在对方x口，方慕愣了愣，连忙把拖把丢到一旁。

    「痛si我了！」林晨整个人摔在地上，一想到刚才还撞到人，立刻弹起身查看情况，「你们没事——」

    但他刚起身就看到眼前的场景，方慕正撑在程齐岚身上，一脸慌张又关切地看着身下的人，而程齐岚则躺在地上，两人四目相对，气氛说不出的微妙，一副外人无法打扰的场景。

    林晨话才出口，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林晨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没事就好，呃，不打扰了。」

    「方慕！你好了吗？你……」步洛准正好从楼梯间走上来，一看到眼前画面立刻大惊失se，「你们打架还打到地上了，这麽激烈？！」

    方慕脸se一沉，连忙站起来，狠狠瞪了步洛准一眼。

    这人到底会不会看场合，在那边乱吼乱叫的。

    程齐岚也站了起来，他的外套上沾了好几块深se水渍，应该是刚才倒下时碰到了还没乾的积水。

    他脱下外套挂在手上，看了方慕一眼，又转身默默走上楼梯。

    被人这麽一瞪，方慕不满地哼了一声。

    g嘛一副生气的模样，又不是他故意把地板弄sh的。

    林晨急忙道歉：「同学，不好意思啊！」

    「不会，是我没拖乾净。」方慕弯腰捡起被他丢在一边的拖把。

    「那我们先走了！」林晨说完，赶紧追上程齐岚的背影。

    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步洛准凑过来，满脸好奇：「你怎麽走到哪都能遇到他啊？」

    「我才想知道为什麽！」方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八点的上课钟声准时响起，他叹了口气，只能加快手上打扫的速度。

    遇见就算了，偏偏每次都能出事，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谁在带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