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的豪赌

    冷冽的空气钻进肺里，带着清晨特有的清冽与孤寂。荣星花园的白鸽广场，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只早起的鸽子在灰白地砖上踱步，啄食着看不见的东西。陈志远裹紧单薄的夹克，一夜未眠让他双眼深陷，下巴冒出青黑的胡渣。他像个幽灵，在空旷的广场边缘徘徊，神经质地扫视每一个角落。

    三百万。那条诡异的简讯像救命稻草，又像捕兽夹上的诱饵。他负债累累，银行户头被冻结，连吃顿像样的早餐都成问题。这三百万，是他眼前唯一的、渺茫的翻身机会。即使可能是陷阱，他也必须来。

    「很准时。」一个低沉、没什麽起伏的声音突然从身後传来。

    陈志远猛地转身。

    一个穿着深灰se风衣、身形瘦削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一棵榕树的y影下。他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帽檐的y影几乎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y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身上有种…陈志远说不上来的气息，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刀，危险而隐晦。

    「你是谁？简讯是你发的？」陈志远的声音紧绷，充满戒备。

    风衣男——廖先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风衣内袋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随手抛了过来。纸袋落在陈志远脚边，发出沉闷的声响。

    「里面有五十万现金。」廖先生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谈论天气。「还有一支没人知道、乾乾净净的预付卡手机。」

    陈志远愣住了，没有弯腰去捡。「什麽意思？不是三百万？」他脑中闪过被戏弄的愤怒。

    「那三百万，」廖先生微微抬起下巴，帽檐下的目光似乎锐利地扫过陈志远狼狈的脸，「要靠这五十万，你自己去市场里拿回来。」他刻意加重了「拿」字。

    「你在耍我？」陈志远的拳头攥紧了。五十万？在如今的台gu，连买一张像样点的gu票都勉强，何况他现在信用破产，根本无法开融资户！

    「耍你？」廖先生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陈志远，少年gu神？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以为输光是因为运气不好？」他向前踏出一步，b近的压力让陈志远下意识後退。「你输在贪婪，输在无知，输在以为市场是你家开的赌场！」

    字字诛心。陈志远脸se铁青，却无法反驳。过去的狂妄自大，此刻成了最尖锐的嘲讽。

    「这五十万，」廖先生指了指地上的纸袋，「是你的最後一颗子弹。用它，证明你不是废物。证明你除了跟风、追高、开杠杆赌大小，还有一点点…」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脑子。」

    「怎麽证明？用这点钱？」陈志远的声音乾涩。

    「从零开始。」廖先生语气斩钉截铁。「只用现gu。不准融资融券。不准当冲。每天收盘後，用那支手机，传一封简讯给我。内容只有一个：你今天买进或卖出的gu票代号、价格、张数。没有理由，没有废话。」

    「然後呢？」陈志远皱紧眉头，完全0不透对方的意图。

    「然後？」廖先生帽檐下的嘴角似乎g起一个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冷得像冰。「然後我会看着。看你是用这五十万，一步步爬回来…还是，再一次，把它丢进绞r0u机里，屍骨无存。」他转过身，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冷y的弧线。「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输光了，就永远消失。」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迅速没入公园另一侧更浓密的树影中，彷佛从未出现过。

    陈志远站在原地，清晨的寒意似乎钻进了骨头缝里。他低头看着脚边那个不起眼的牛皮纸袋。五十万。最後一颗子弹。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他弯腰，捡起纸袋。很沉。里面是捆紮整齐的千元大钞，还有一支最廉价的黑se预付卡手机。

    他握紧纸袋，指节发白。羞辱感、不甘心、还有一丝被点燃的、微弱的斗志，在x腔里混杂翻腾。市场像一头刚刚将他撕碎的巨兽，现在，有人丢给他一柄生锈的小刀，要他用这把刀，重新回到那血腥的角斗场。

    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荣星花园的鸽子扑棱棱飞起，掠过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的天际线。手机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游戏，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重新开始了。但这一次，他连输光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身，大步离开公园。第一步，不是去券商开户——他现在是金融机构的黑名单。他需要一个「乾净」的、不受过去牵连的帐户。他脑中闪过一个名字：他的大学si党，阿杰。在银行当个小职员，老实到有点古板，从不碰gu票。只有他，可能还不知道，或者说，不介意他陈志远如今身败名裂。

    陈志远拦了辆计程车，报出阿杰家附近的地址。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五十万。现gu。不能融资。不能当冲。每一分钱都必须jg打细算。过去那种动辄几百张大进大出的豪气荡然无存。他得像个最谨慎的猎人，耐心潜伏，等待那致命一击的机会。而且，必须一击即中。他输不起。

    计程车在早晨的车流中穿梭。陈志远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黑se预付卡手机，粗糙的塑胶外壳硌着手心。他必须找到第一档gu票。一档能在极有限资金下，创造最大可能x的gu票。不能是热门gu，那里是资金绞杀的战场。不能是si气沉沉的低价gu，他需要波动，需要…不对称的机会。

    一个模糊的概念在他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脑海中闪过：转机gu？或者，是被市场严重误杀，但基本面即将迎来拐点的小型gu？

    他需要资讯。大量的、客观的资讯。过去他依赖内线、依赖投顾老师的明牌、依赖市场狂热的情绪。现在，他只剩下自己，和这五十万。

    车子停下。陈志远付了车资，拿着牛皮纸袋下车。他站在阿杰租住的旧公寓楼下，深x1一口气，按下了门铃。接下来要说服这个老实人帮忙开户，恐怕又是一场y仗。但，这是他唯一的路。

    就在他等待回应时，口袋里那支预付卡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简讯。是…闹钟？他疑惑地拿出来，萤幕亮起，上面只有一行冰冷的、预设好的文字：

    「交易日开始。倒数计时。」

    一gu寒意，瞬间爬上陈志远的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