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倒影

    小莉的屍t被迅速盖上白布，抬上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撕破了清晨残留的si寂，与不远处仓库大火被扑灭後升腾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si亡交响。

    陈国维站在路边，雨水混杂着冷汗从他紧绷的下巴滴落。他没去看救护车离开的方向，充血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现场每一个穿着深蓝se制服的身影——永和分局前来支援的员警、消防队员、忙着维持秩序的派出所警员。每一张被烟熏火燎或雨水打sh的脸，此刻在他眼中都蒙上了一层冰冷的怀疑。

    「刑警大人…」小莉临si前那破碎的指认和指向制服人群的手势，如同鬼魅的诅咒，在他脑海中反覆回荡。

    便利贴的警告，冰冷的si鱼眼，内部泄露的资讯，jg准的灭口…这一切碎片，正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向。

    「头儿…」阿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和浓浓的担忧，「小莉她…怎麽会…还有她最後说的…」

    陈国维猛地抬手，打断了阿杰的话。他的声音嘶哑而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封锁现场！所有在场警员，包括我们自己，全部留下！通知督察室！就说…」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se，「有重大证据指向，可能有执法人员涉案！请他们派人来，现场甄别！一个都不准走！」

    「执法人员涉案？」阿杰倒ch0u一口凉气，脸se瞬间煞白。

    命令如同炸雷，在混乱的现场劈开一道si寂的缝隙。所有忙碌的警员动作都僵住了，愕然、震惊、不解、甚至愤怒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陈国维身上。永和分局带队的王小队长眉头紧锁，大步走过来：「陈队长，你这是什麽意思？怀疑我们自己人？」

    「王sir，」陈国维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让，眼神锐利如刀，「目击证人在警方保护下被当场灭口！凶手对现场布置、监控位置、警方行动了若指掌！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你告诉我，这意味着什麽？！」他扫视全场，声音提高，「在真相查明之前，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我陈国维，都有嫌疑！这是程序！请配合！」

    现场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督察室的人很快赶到，气氛更加肃杀。警员们被要求分组登记，说明事发时各自的位置、行动轨迹，并暂时上缴佩枪和通讯工具。不满的低语和压抑的怒气在人群中弥漫。

    陈国维站在一旁，像一尊冰冷的石像。他表面冷y，内心却如同被架在火上煎熬。便利贴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小心身边…镜子…双重…他脑中飞速闪过一张张面孔：沉稳可靠的老学长坤哥？年轻冲动但背景清白的阿杰？内勤话不多的淑惠姐？还是分局这些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仁？谁，是镜子里的那个倒影？谁，藏着一张他从未看清的脸？

    就在督察人员开始逐一核对警员身份和口供时，陈国维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妻子林晓薇打来的。他心头一紧，走到稍远的角落接起。

    「国维？」晓薇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从未有过的虚弱，背景音里隐约有仪器的滴答声，「你…你在忙吗？」

    「晓薇？你怎麽了？声音不对劲！」陈国维的心猛地揪起。妻子身t一向很好。

    「我…我刚从急诊回来…」晓薇的声音带着後怕的颤抖，「昨天晚上…不，应该是今天凌晨，大概三点多…我头痛得厉害，起来找药…经过书房…好像…好像看到窗外…有人影…」

    「什麽？！」陈国维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你看清楚没有？在哪里？」

    「就…就在我们家後面那条防火巷…光线很暗…台风又大…我看不真切…」晓薇的声音充满恐惧，「就感觉…有个黑影…贴在书房窗户对面的墙边…一动不动…像在看着屋里…我吓得叫了一声…那影子…一下子就缩进巷子深处不见了…我…我当时头痛得要炸开…以为是眼花了…就吃了药回房…结果早上起来更难受…恶心想吐…才发现…才发现…」

    「发现什麽？！」陈国维的声音绷紧到了极致。

    「书房…书房窗户的锁…被撬开了！窗台上…」晓薇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窗台上…有…有半个脚印…很脏…还有…还有一小片…sh的、黑se的…像是…像是防水布料的碎片…」

    嗡——！

    陈国维的脑子里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书房窗户被撬！黑影窥视！防水布料的碎片？！鬼手那身连帽防水外套的画面瞬间闪现！他昨晚在追丢鬼手之後，曾用办公室电话打回家报过平安！难道…那个变态杀手，竟然胆大包天到0到了他家附近？甚至企图侵入？！

    一gu冰冷的怒火混杂着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便利贴的警告、小莉的指认、妻子的遭遇…凶手的挑衅和威胁，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他不仅在玩弄警察，更将毒手伸向了他的家人！

    「你现在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陈国维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

    「台大…急诊观察室…医生说可能是惊吓过度加上药物反应…国维…我怕…」晓薇的哭声清晰地传来。

    「别怕！等我！」陈国维挂断电话，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他大步走向正在主持甄别的督察组长，声音嘶哑：「李督察，我家里出了急事，我妻子可能遭遇跟案子相关的威胁！我必须立刻赶去医院！我的配枪和证件可以先交给阿杰保管！我接受任何调查，但现在，我必须走！」

    李督察看着陈国维眼中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焦虑和怒火，又看了看现场复杂的情况，沉y了几秒，严肃地点点头：「快去处理家务。保持通讯畅通，随时配合调查。这里有我们。」

    陈国维将佩枪和证件塞给一脸担忧的阿杰，低声嘱咐：「保护好自己，盯着点。」然後头也不回地冲向自己的车，引擎发出愤怒的咆哮，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如离弦之箭般s向台大医院的方向。

    他脑中一片混乱。鬼手的y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便利贴的「双重」…小莉临si前的「刑警大人」…还有家中窗台上的防水布碎片…线索如同乱麻，却又隐隐指向一个令人不敢深想的漩涡中心。

    赶到台大医院急诊观察室，看到妻子林晓薇脸se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打着点滴，陈国维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冲过去紧紧握住晓薇冰凉的手。

    「国维…」晓薇看到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紧紧回握住他的手，彷佛抓住唯一的浮木。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陈国维低声安慰，心如刀绞。他仔细询问了凌晨的细节，越听心越沉。晓薇描述的模糊黑影，以及那种被窥视的冰冷感觉，与他面对鬼手时的直觉如出一辙。

    安抚妻子睡下後，陈国维走出观察室，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地闭上眼。他需要整理思绪。他拿出那张被捏得皱巴巴的便利贴，再次盯着那晕开的字迹。突然，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跳入脑海——这张纸条，是压在他保温杯下的。那个保温杯，是妻子林晓薇上个礼拜刚送来给他的！

    晓薇…？

    一个荒谬却又冰冷刺骨的念头，毫无预兆地钻进他的脑海。便利贴的字迹…虽然潦草扭曲，但某些笔画的习惯…为什麽…隐隐有点像晓薇的字？尤其是那个「维」字的写法…

    不！不可能！陈国维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个可怕的联想。晓薇只是个普通的国中老师，温柔胆小，怎麽可能和「鬼手」扯上关系？她为什麽要写这样的纸条警告自己？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是阿杰发来的一条加密讯息：

    「头儿！督察室初步核对，在场警员口供暂时没发现明显问题。但监识科在仓库火场边缘，靠近槟榔摊後门的灰烬里，找到一个烧得变形但没完全熔毁的金属小零件！初步判断…很像某种微型毒针吹管的尾部弹s装置！另外，小莉屍检初步结果：颈部针孔内发现残留的高浓度河豚毒素！一击致命！」

    微型吹管？河豚毒素？这绝非普通杀手能弄到的东西！专业、隐秘、剧毒！这更印证了凶手具备某种特殊管道或背景！

    紧接着，第二条讯息跳出来，内容却让陈国维浑身血ye几乎凝固：

    「还有…头儿，有件事很奇怪。我们调阅你家附近巷口一个私人店家的监控角度拍不到你家後巷，但能看到主g道。在凌晨三点二十三分——也就是你妻子看到人影的时间段——拍到一辆深灰se摩托车从你家社区後面的巷子方向驶出来！骑车的人…戴着全罩安全帽，但…他身上穿的风衣里面…露出来一点点里面的衣服…颜se…很像…我们刑警的冬季制式毛衣？！」

    深灰se摩托车！全罩安全帽！刑警的制式毛衣？！

    陈国维的手机差点脱手掉落。便利贴的警告、「刑警大人」的指认、窗台上的防水布碎片、以及现在…疑似穿着刑警制服的摩托车骑士！所有的线索，如同冰冷的锁链，一环扣一环，带着刺骨的寒意，将他sisi缠绕，并缓缓地拖向一个深不见底、布满镜像迷g0ng的恐怖深渊。

    镜子里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他身边，那个隐藏在警服下的「双面倒影」，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