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有人曾在昨天提醒艾瑞克：「燃料快不够了。」

    但他只挥了挥手：「就那点柴，有什麽好紧张的？再派人去砍就行了。」

    可今天下午，派去树林那队人，再也没有回来。

    起初众人以为他们只是耽搁了时间，毕竟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

    有人甚至打趣说他们是不是砍柴砍累了躺下睡着了。

    直到最後一抹夕yan滑入地平线，空气中开始出现异样的气息。

    然後他们看见了…

    不是原始猎人，不是零散的猎人，而是……杂乱拼凑的部队。

    这群x1血鬼穿着简化轻甲，移动迅速，步伐一致，不慌不忙。他们不像前几天那些靠本能袭击的怪物，而是受过训练的狩猎兵团。

    他们知道火的威胁，也知道怎麽对付人类的魔法师。

    有几个专门从远处用弓攻击防线上的守卫；还有熟练的攻击手拿燃烧瓶的人类。

    「柴火快烧光了！」後方守备的士兵回报，语气中夹杂着惊慌。

    「我们……我们没补足白天的份量！」

    「那支去树林的队伍，恐怕……」

    艾瑞克站在镇门的木墙上，手握大剑，额角淌下一滴冷汗。

    这是他指挥以来，第一次感到真正的不安。

    但他还是强撑着沉声下令：「全员准备迎战！进入正面冲突配置！」

    他高声喊话，像往常一样将气势撑起，但他知道这次不同。

    他低头，看了一眼剩下的火堆与护墙。他的余光掠过人群，扫过那个总是默不作声的长短剑青年。

    而对方，正静静看着远方，握紧剑柄，没说一句话。

    敌人的脚步声从黑暗中涌来，如同夜se里悄然扩散的火势，难以压制。

    双方终於在街口遭遇，刀剑相击，喉咙撕裂，一声声闷哼与怒吼在河口镇破败的街巷间此起彼落。

    混乱中，有人猛地停下，瞪大了眼：「那是……马克？他不是……早就……」

    下一刻，更多的人看见了——那些敌人中，有熟悉的面孔。

    曾并肩作战的冒险者、曾在城镇里讲笑话的老佣兵、甚至有些，是柏罗恩的战士。

    他们失去了名字、失去了记忆，被洗脑成为鲜血的傀儡。

    「他们……他们被转化了……！」

    一gu迟疑在防线中蔓延，有人步伐踉跄，有人甚至放下了武器。

    「抬起头来！」

    艾瑞克怒吼，声音划破夜空。

    「那不是你们认识的人了！他们灵魂已经si了！现在过来的，是怪物！」

    「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杀了你的家人！」

    他挥舞大剑，怒火与咆哮像焚风一样灌入每个人耳中。

    「跟我来！挡上去！为了明天的yan光，为了活下去！」

    这一吼奏效了

    队伍重新集结，人们咬紧牙根，向前推进。

    但赫克托站在後方，看着这场逐渐崩坏的防线，心中已有决断。

    他转身，对露娜低声说了几句，露娜一愣，随即咬牙点头。

    「把那艘还在制造的船拆了!我们需要柴火、木材、燃料。」

    「里奥，记得提醒他们…要砍头，我们不恨那些人…但我们没得选择。」

    火光慢慢重新燃起，像是从废墟中奋力挣扎的求生意志。前线的火墙得以延续，士兵们也得以喘息，黑夜终於开始退却。

    而在巷子的破口外，赫克托手握双剑，目光穿越烟尘与灰烬。

    他看见了一名x1血鬼，似乎是那天在柏罗恩救过他们的那位。

    如今他仍站在远处，未拔剑，只是静静看着赫克托，举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像是招呼，也像是邀请。

    赫克托眉头一皱，却没说话。

    然而，一声稚neng的呼唤打破这份僵局：

    「哥哥？」

    小nv孩不知何时出现在围墙边，目光笔直的看向那名x1血鬼。

    赫克托的瞳孔微微一缩。

    露娜也赶了上来，想拉住小nv孩，低声惊呼：「你怎麽……？」

    &孩却没听，眼里闪烁着久违的希望。

    夜风微凉，残火未熄，林间却静得诡异。

    忽然，小nv孩跌跌撞撞地跑进黑夜，无视身後惊呼声，一心奔向那个影子。

    「哥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赫克托紧随其後，不顾夥伴的呼喊也冲入林中。露娜咬牙，随即跟了上去。

    三人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夜se与树影交错的深处。

    沿着被踩出的泥径与断枝，他穿过黑树如墙的林间小道，一路无语前行。

    终於，他看见他了。

    那个男人，正半跪着轻声安抚哭泣的小nv孩，声音沙哑却温柔。赫克托走到一旁，双剑未收，眼中满是警戒与动摇。

    男子缓缓抬起头，望向赫克托。

    赫克托这次认了出来「……是你……之前失踪的冒险者。」

    他样貌看起来也变得苍白，瞳孔仍残留着红se的魔x余光，但神情却无杀意，反倒有些疲惫与释然。

    「我一直……很不放心我妹妹。」

    他轻轻把nv孩推向赫克托，又道：

    「我们之中，有些人……即便被转化，仍能记得一些事，仍会做梦，仍会想起家……」

    「但我们知道，我们已经……没办法回去了。」

    语气低沉，悲伤而诚恳。

    「他们正在慢慢掌控这些被转化的人，尤其是那些还保有记忆的。」

    「有些人不愿想起来，不是因为忘了，而是怕一旦记起来，就会被迫做出选择…没办法再逃避的选择。」

    「象牙港，是下个目标。」

    他低头一笑，那笑里满是自嘲与痛苦：

    「我们只是工具，但我们当中……不是每个人都想这样活下去。」

    他缓缓站起来，身形略显虚弱，但眼神坚定：

    「我知道这样的我，无法回到人群，也不配再当人类……但我还有最後一点意志。」

    「我想告诉你们：在河口镇守下来之前，你们会遇到的不是一b0b0乱冲的野兽，而是有组织的战术部队。他们会分批试探、分化你们的防线、让你们误判主力方向……最後一夜，他们会一口气把整个渡口吞下。」

    赫克托握紧双剑，低声问：「你为什麽要告诉我们这些？」

    x1血鬼男子轻轻抚着妹妹的头发，目光中有种疲惫与释怀：

    「因为我……想让她活下去。」

    树林间，小nv孩终於止住眼泪，那名x1血鬼男子轻轻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露出久违的笑容。

    她咯咯一笑，他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笑得这麽好看，就别再哭了，好吗？」

    「这世界或许很黑……但你还能看到光。」

    他将妹妹交给赫克托，目光郑重：「拜托你，保护她。」

    然後，他凑近赫克托，低声说道：「四日後，旧铁杉崖下的山洞……如果我还自由，就会在那等你。」

    说完，他转身没入林间黑影中。

    小nv孩怔怔看着哥哥消失的方向，嘴唇微颤。

    这时，露娜半跪下来，轻声说：「你哥哥……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丢下你。他现在让你走，是因为他相信你能平安活下去。」

    露娜的话语不太熟练，但她仍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伸手替nv孩理了理头发：「你哥哥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等到你长大，你就会明白。」

    &孩x1了x1鼻子，点点头，轻声回：「我会听话。」

    赫克托看着露娜，心中微微一震。

    她刚苏醒时对人x还感到陌生，而此刻，她的举动却像一个普通的人。

    那一刻，他更坚信：血，不能定义一个人。

    三人踏着尚未完全冷却的焦土与落灰走出树林，回到了火堆与幸存者之间。

    战斗几近尾声，火光仍在焦土上闪烁。

    艾瑞克站在镇中心发号施令，原本满脸不悦，似是准备斥责赫克托突然离队。但当他看到赫克托背着小nv孩回来，只冷冷念了几句，终究没说出口，转身离去。

    这是连续第八天的清晨。

    经过昨晚的变故，有些人终於承受不住，趁着早上船班开动离开了河口镇。但也正是在此时，一艘从象牙港来的佣兵船靠岸，是某个富豪重金雇用的支援队，带来了新的人力与些许补给。

    赫克托站在岸边，看着那些从船上下来的战士，又看了看天空，面se凝重。

    远方，海平面上悄然聚起一层乌云，空气中弥漫着低压与sh闷的气息。他的直觉告诉他：

    暴风雨要来了。

    他握紧拳头。这意味着：

    白天也未必有yan光，最致命的是……大雨会浇熄他们最後的防线：火堆。

    「我们……今天可能连白天也守不住。」

    他低声道。

    赫克托果断将nv孩交给里奥：「带她去象牙港，顺便找找那边有没有光明系法师。她不适合再留在这里。」

    里奥点头，接过nv孩，转身登船，随着船只逐渐驶向对岸，消失在河雾与晨光之间。

    赫克托站在岸边，望着远方越积越厚的乌云，知道如果他什麽都不做会有更多人si去。

    他咬紧牙关，转身寻找艾瑞克。

    此时的艾瑞克正站在一张临时搭建的木桌前，对着地图与士兵咆哮。他额角冒汗，手里的羽毛笔已经断了笔尖，地图上几处位置被用力圈得快要破纸。

    「火烧不起来那就全部守屋里，等他们冲进来！」

    「对岸怎麽没有增援了？！那些佣兵的火把呢？！谁的职责是补油的！？」

    他声音越来越高，神情也越发急躁。

    这时，赫克托走上前，一手稳住地图边角，语气冷静却坚定：「艾瑞克，冷静一下。我有个建议。」

    艾瑞克皱眉：「你又想抢风头？」

    「不是。」赫克托回得平静，「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让火不灭，而不是吵来吵去。」

    他指向西侧的森林边界：「趁现在还没下雨，带上一些人去森林边设陷阱，砍柴，能搬多少搬多少，能把边线往外推一点，b那些东西退回去，别让他们太早靠近。」

    艾瑞克刚想反驳，但赫克托已接着说：

    「还有，派一艘大一点的船过河，到对岸港口买油灯、兽脂、松脂、任何能烧的东西，越多越好。佣兵刚来，别让他们站着等晚餐。」

    艾瑞克咬了咬牙，看向赫克托那双毫不退让的眼睛，最终没再说什麽，只是咕哝了一句：「哼，你最好这次真的是想帮忙。」

    他转头便开始调度人手，照着赫克托的计画行动。

    不久，十多名士兵与佣兵拿上斧头火把，分批前往森林边缘设防，另一艘大船也赶紧朝对岸驶去。

    赫克托站在原地望着那远去的船影心中明白，这是他们在暴风夜降临前，所能争取的最後一点时间。

    「只希望……这场雨，不会b牠们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