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辆白se的福斯商旅,缓缓驶离卡拉兰部落,重新驶上那条蜿蜒崎岖的山路时,车内的气氛,安静而又微妙。窗外,是层层叠叠、在夕yan余晖下,被染成金紫se的壮丽山峦;而车内,却是一种在经历了共同的、惊心动魄的事件後,所沉淀下来的、无需言语的默契。
开车的是林静默。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下颚的线条,紧紧地绷着,似乎还未从刚才那场,与瓦旦的激烈对峙中,完全平复下来。
陈雨馨坐在副驾驶座上,她没有看窗外的风景,目光,却一直,悄悄地,落在身旁这个男人的侧脸上。
夕yan的光,透过挡风玻璃,在他那英挺的鼻梁和专注的眉眼间,投下了一片温暖的光影。她看着他,脑海中,不断地,重播着刚才在木屋里的那一幕。
在长老气得浑身发抖、瓦旦嚣张跋扈、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是他,挺身而出。他没有大声斥责,没有暴力威胁,他只是用一种,平静的、却能穿透人心的力量,一句一句地,敲开了那个迷途青年,最顽固的心防。
「默默。」她终於,忍不住,轻声地,打破了沉默。
「嗯?」静默应了一声,没有转头。
「你刚才……真的很厉害。」她的声音,充满了由衷的赞叹,「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用那样的方式,去跟人谈判。那不像是谈判,更像是一种……一种唤醒。」
她看着林静默的背影,那不算特别魁梧,却在此刻,显得无b可靠。她的眼前,竟不自觉地,与十六年前,那个同样总是挡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挨下所有拳头的、瘦小的「默默」,缓缓地,重叠在了一起。
「我刚才看着你,挡在瓦旦和长老中间,用那样的方式跟他说话,我突然觉得……你一点都没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不管发生什麽事,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你一站出来,好像再大的问题,都能解决。」
这番突如其来的、真诚的称赞,让静默有些不知所措。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脸上,甚至有些微微发烫。
他有些不自在地,自嘲地笑了笑:「哪有那麽厉害。我只是一个雕刻工,什麽都不懂,只会跟木头打交道。刚才,也只是运气好,胡说八道,刚好说中了他心里在想什麽而已。」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深深的自卑。在这个讲求学历、讲求背景的社会里,他这个只有一技之长的木匠,在面对像陈雨馨这样,出身名校、前途光明的天之骄nv时,心中,总有一道,跨不过去的、无形的墙。
然而,陈雨馨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那份隐藏的自卑。她转过身,侧着脸,用一种极其认真的、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他。
「默默,你真的,是这麽觉得的吗?你觉得,一个人的价值,是由他的学历、财富,或权力来决定的吗?」
静默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陈雨馨深x1一口气,幽幽地说:「我曾经,也这麽以为。我依照妈妈的要求,我拚了命地读书,b着自己,去考那些分数最高的热门科系。我以为,只要我能进最好的大学,毕业後,进最好的公司,赚最多的钱,就能向所有人,证明我的价值。但後来我发现,我错了。那些东西,都填不满我心里的那个空洞。在电机系的那些日子,我一点,都不快乐。」
「我後来才明白,」她的声音,轻柔,却充满了力量,「一个人的真正价值,不是他拥有什麽,而是他是什麽。」
「是他内心深处的善良;是他对自己所热ai事物的、那份近乎於顽固的专注;是他面对困难与危险时,依然愿意,挺身而出的那份,傻气的勇气。」
她转过头,目光,再次,温柔地,落在了静默的脸上。
「是你刚才,看着瓦旦时,那种充满了理解和悲悯的眼神。是你拿起雕刻刀时,那种全世界,彷佛只剩下你和那块木头的、宁静的灵魂。是你明明可以选择独善其身,却为了师傅、为了朋友、甚至为了我这个才重逢不久的故人,而自愿,踏入这片险境的决心。」
「默默,这些东西,远b任何财富、权势和学历,都更珍贵,也,更有力量。在我眼里,你,b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开着名贵跑车、顶着藤校光环的男人,都更了不起。」
这番话,如同温暖的cha0水,瞬间,冲垮了林静默心中,那道用自卑与沉默,所筑起的高墙。从来,没有人,这样看他。人们,只看到他的运气,看到他的「眼光」,看到他所创造的价值。只有她,陈雨馨,看到了他的本质,看到了他的灵魂。
他的心,被一种巨大的、温暖的情绪,彻底填满。他想说些什麽,却感觉喉咙,有些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能,同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
车子,驶回了罗东。那份在山路上的温情与悸动,被暂时地,收藏了起来。现实的、紧迫的战斗,还在等着他们。
成功策反了瓦旦,并获知了王董的最终计画,这让陈雨馨兴奋不已。她觉得,自己距离将这夥罪犯绳之以法,只有一步之遥。
她带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立刻返回罗东林区管理处,第一时间向她的上司——李组长,做了详细的汇报。
「组长!我们已经掌握了王崇岳集团的核心罪证!他准备在下一次台风前,盗伐大同乡卡拉兰部落的圣树桧木母树!我建议,立刻成立专案组,调集所有力量,在他动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陈雨馨语气激动的说。
李组长扶了扶眼镜,脸上也露出惊讶和赞赏的表情。「雨馨,做得好!真没想到,你竟然能有这麽大的突破!」
他一边称赞着陈雨馨,一边关切地问:「不过,你这次行动,是不是太依赖那个叫林静默的线人了?他的身份毕竟还很敏感。」
「组长放心,我有分寸。」陈雨馨对李组长的关心,感到一阵温暖。李组长一直是她最敬重的长辈和导师,在她眼中,是一位正直、谨慎、值得信赖的好上司。
「好,这件事非同小可。你把所有的情报都整理成一份详细报告给我。我立刻向总局申请最高级别的行动授权!」李组长说道。
陈雨馨对此深信不疑,立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所有的情报,包括通往「迷雾森林」的秘密路线图,都详细地整理出来,交给了李组长。
然而,她没有看到的是,当她转身离开後,李组长办公室的门一关上,他脸上那副关切和赞赏的表情,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y鸷与贪婪。
他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董事长,鱼儿……上钩了。「那个叫陈雨馨的傻丫头,把所有的底牌都交给我了。包括他们策反的那个原住民叛徒,和通往母树的秘密地图……是的,一切尽在掌握。请您放心,我会按照您的剧本,把这出戏,演得漂漂亮亮的。」
&光透过窗户,照在李组长那张斯文的脸上,却将他内心的y影,拉得越来越长。在这场黑与白的交锋中,最致命的背叛,往往来自最被信任的地方。陈雨馨和林静默,还不知道,他们自以为布下的天罗地网,其实早已被敌人洞悉,一个更凶险的陷阱,正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