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顽擦了擦未干的眼泪,有些羞耻的小声说:“想我阿娘了。
”“这璎珞是我阿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李翊虽偶尔冷淡,但孟顽却能感受到他一直在认真注视着她,许多无法和别人说的话她却可以自然的说给他听。
要说起来说起来孟顽被赶来青州也是因为这璎珞。
那日是孟怡的生辰宴,府中格外热闹,小小的孟顽趁着下人都去前头凑热闹的时候偷溜出了瑶瑟院。
自小被困在瑶瑟院,除了阿娘沈湘君之外只有孟晖会偷偷探望,她也从未见过别的人包括她的阿耶,那是孟顽出生以来法的胡乱抹了一把,白皙的小脸瞬间浮现红痕。
铜镜将孟顽的动作清清楚楚的落进李翊眼中,他竟有些烦躁,如果他现在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便好了,也不用只有凭借铜镜才能看清孟顽的模样,甚至是亲手为她擦拭眼泪。
李翊决定明日便去上清宫问问那云徽子此事何解,想到那老道当日的神情,此事他多半早已算到。
梵呗穿廊,檀香袅袅,邙山翠云峰之上,紫微垣星所踞处,便是上清宫,其地势高俊,可以俯瞰整个洛阳,大雍以道教御国,佛教虽昌盛多年但也不如道教地位超然。
廊下一童子捧着《南华经》战战兢兢候着,今日一大早便有一队铁骑围住上清宫。
未着铠甲却也能让人感受到肃杀之气,为首之人渊亭岳池,鼻若悬胆、目若朗星身后的骑兵在他的衬托之下也黯然失色。
近日来露水重,一路疾驰而来黑发与外衣已被沾shi,隐隐透出衣袍下遒劲有力的臂膀,这非但丝毫不曾减损李翊的半分威仪,反而让他多了几分风流落拓。
“何人在此纵马,此乃修行之地,你怎可放肆!”忽视身后小道士的呼喊声,李翊骑马一路直入上清宫。
崔真紧随其后,将马横在那不知天高地厚小道士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道长且慢!圣人在此,还不快些让云徽子出来接驾。
”小道士愣愣看着眼前骑在马上之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方才那人竟是圣人。
他定是日日诵经诵傻了,敢在上清宫骑马直入普天之下除了圣人怕是寻不到第二个人了。
可惜他没时间想这么多,手忙脚乱的去寻云徽子。
也就有了方才这一幕。
他年岁最小,不知发生了何事,本是按师傅吩咐,为云徽子送来新超写完的经文,可却被人拦在门外,与冯士弘大眼瞪小眼。
屋内李翊与云徽子相对而坐,继续下着那盘三月前被人打断的那盘棋。
“圣人心境已与之前不同,这盘棋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云徽子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慢悠悠的说道。
“心境或许不同,但棋还是那盘棋。
”两人你一言我语的打哑谜,虽不说破但都知晓对方何意,云徽子修道多年早已超脱世事,二人你来我往。
“如此可见,这局棋与圣人有缘。
”李翊眉头微蹙,他们道教惯是打太极的高手,凡事皆用一个缘字便可搪塞过去。
若是以往,他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李翊并不打算轻轻揭过此事。
“那这局与道长可否有缘?”李翊落下一字,微微后仰靠在凭板上,悠闲的看向云徽子。
“世间万物皆逃不过一个缘。
”“哦,如此何解?”李翊反问道。
“缘起缘灭,自有时,圣人又怎知这不是你所求?”话落,李翊猛地站起身来,他起身的动作将棋盘带落,黑白棋子混在一起,纠缠不休纷纷落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好你个老神棍!说来说去都用一个缘字敷衍朕!”见李翊发怒,云徽子也不惧,反而慢悠悠的将棋子一一捡了起来,刚将最后一枚棋子放好,外头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早已凋零的树干被吹得摇晃不停。
二人同时望向窗外的枯枝,许久后李翊像是想通一般,大笑出声,随后扬长而去。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1。
”李翊走后,云徽子负手看向窗外悠悠说道。
正如云徽子所说,李翊的心境确实已经不同,起初他为找出刺杀的主谋隐忍不发,审视周遭所有实物,不曾有过感情用事,而今却不同他已经有了私心。
见李翊从内走出,崔真立刻迎了上去,那模样比冯士弘还要殷勤上三分,“是何事让圣人如此烦闷?不如说出来也好让臣为您排忧解难!”李翊岂会不知崔真如此殷勤是为何,侧身看向崔真,直将崔真看的心底发毛,才冷冷说道:“看来你的差事都做完了?”崔真立刻打起了哈哈,圣人明显是嫌他太闲了,他可不想往身上揽差事,他还等着早些回府陪娘子呢!只可惜李翊不懂与妻子花前月下的好,想到这崔真不免有些可怜李翊,九五之尊又如何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他有娘子的人不和没没娘子的人计较。
这般想着崔真心中好受了许多,悄悄觑了一眼李翊,也不知何人能让他这棵铁树开花。
看着崔真的神情,李翊就知晓他定是在胡思乱想,看来还是太闲了,刚巧他有份差事要交给他。
招了招手示意崔真附耳过来,李翊在他耳畔低声说什么,就瞧着崔真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