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真心捧给一个人,不是为了让那个人……」
「给踩的稀碎的啊。」
15
我靠在门框边,看江榆岚还在整理我们的东西。
干了一晚上了,不知道疲倦似的,她翻到一本相册,打开。
里面是我整理的我俩拍的照片。
其实很少,江榆岚顶着那张从小招蜂引蝶到大的脸,却不爱拍照。
许多时候都是我强行地拉着她拍。
还有不得不被拍,比如她现下指尖摩挲的那张,我俩在香山坐的那次缆车。
那年代没什么防护的,在她给我讲完缆车的原理后我怕的要死,紧紧拽着她的胳膊,就被她拿一种「好后悔科普」的冰凉眼神看着。
我想起来,这张照片背后还有故事。
那大概是我跟她吵的唯一一次架,要跟她离婚。
江榆岚一直很忙,特别年轻的时候,真空不出什么闲暇时光来,我真的缠了她好久,给她做了好多思想工作,她才答应空出三四天跟我一起出趟远门。日子订好了,票也买好了,出发前三四天起我就已经开始满心期待,结果就临出发前一天,她突然有组会,去不了,怎么也去不了。
我确实已经挺生气的了,但也不至于歇斯底里,真正让我崩溃的是。
她去开组会,也是去外地,还是跟一名男学生单独去。
男学生家里有背景,我平日里去照顾江榆岚,那男生就总打扮的花枝招展往她身前攒。
我一来找江榆岚,他就逮着江榆岚问那些专业问题,一问半个多小时就过去。
我呢,捧着那盒要凉了的盒饭干干地等。
我跟她说能不能推掉组会,她说推不掉,
「你自己去吧。」
她边收拾着稿纸,边淡漠地朝我说。
那句话她上午说的,晚上离婚协议放到了她桌前。
她终于从那堆报纸数据之中抬头看我。
那时候,离婚的人很少。
可我那一刻是真想离,特别崩溃,情绪莫名被拉扯着,也有可能是我还不知道那时候她已经怀上了溪溪。
这样的泄愤事,也就只有年轻时的我能干的出来了。
可我现在居然想,当时要是真离就好了。
……当晚江榆岚收拾好了行李,站在我房前。
她一直都不是很爱说话,所以我现今也不知道她那个「不得不去」的组会是怎么推掉的。
反正第二天她跟我踏上了旅行的路途,拍下来那张照片。
我搂着她胳膊,紧紧贴着,她依旧面无表情,一张美脸端着冷淡。
回来后她的事业经历了一段下坡,大概有我那么一点点责任。
……我俩在一起好像总是没有什么愉快的记忆。
能结婚生子也是够稀奇。
她翻开那张相纸,后面是我写的一句话:
「对不起,榆岚。」
「我总是不知道怎么让你开心。」
她蓦地狠捏紧那张相纸。
纸卡进肉里,直到磨出一道血痕。
16
江榆岚在储物室里找到了我俩去年酿的葡萄酒,盖子上有我写的封条「榆岚三年七月再拆」。
补上这行字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写上去是我明白她不会记得这些事情。
她整理书房的时候露出了压在桌面玻璃下的字条。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是我写给她的,那次她有个项目出了问题,团队忙的团团转,我能给她的支持,就只有一日三餐,凌晨温度恰好的水,还有悄悄压在书底的鼓励话语。
冰箱里我做的莲子红豆羹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她不爱吃苦的东西,表示不去掉莲心不吃,
我笑眯眯哄她:
「好,好,下一板给你把莲心剥掉了再做好不好呀。」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我没可能给她做下一板了。
现在她坐在餐桌前,轻轻扯掉那个被我「封印」的瓶塞,就着没有到期的酒,一口一口把那盒莲子红豆羹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