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意识也仅仅只是消失了片刻，随后就像潮水般重新涌入脑海。

    她睁开眼，就看见自己飘在半空，底下是她早已失去生机的躯体。

    医生似乎看不见她，过来确认她死亡后，给她开出了证明，就送她的身体去火化。

    看着自己身体火化，未免有些太诡异，于是她就百无聊赖地在空中闲逛起来，没想到会在走廊看见贺斯胥，更没想到他会看她的日记。

    她愣了愣，想要合上日记本，却怔住了，她看见贺斯胥在哭。

    他眼尾红红的，一滴滴的眼泪砸在本子上，他一直都很安静，哭的时候也很安静，却偏偏能让人感受到，他此刻的悲伤。

    沈慈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她静静飘在空中，看着他。

    之后，乔冉也来了，他们争吵着，说出那段她所不知道的过往。

    她听完，只觉得唏嘘，没想到生前困扰她一年的难题，在她死后，竟然知道了。

    她看着贺斯胥，想说，选择了乔冉，就好好跟她在一起吧。

    可又想说，如果不喜欢乔冉，就离开吧，别让自己被愧疚困住一生。

    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贺斯胥离开机构，开着车沉入大海。

    慌乱之中，她喊出了贺斯胥的名字，贺斯胥好像听见了她的回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贺斯胥能看见她。

    就如同此刻。

    他直直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沈慈微怔，刚想问是不是能看见她，就见贺斯胥别开了视线，仿佛从未看见她。

    沈慈一愣，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乔冉哭着捶贺斯胥的肩膀：“你个混蛋！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办？”

    贺斯胥脸色苍白地垂着头：“抱歉。”

    “抱歉有用吗？”乔冉身上还穿着那套婚纱，前襟几乎被眼泪浸湿透。

    “沈慈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她死了，你命都不要了？”

    贺斯胥默然。

    这个问题，沈慈知道，贺斯胥不会回答，他从来都能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好。

    她叹了口气，却听见贺斯胥说：“是。”

    沈慈怔住，她看向贺斯胥。

    贺斯胥眸光沉静：“我从小没有家人，在孤儿院长大，是沈慈让我知道家是什么，她曾是我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她，那么对于我而言，也没有意义。”

    沈慈心口微酸，乔冉咬唇道：“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抱歉。”贺斯胥看着她，“以前我以为，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给你，现在发现，有些东西，我永远也给不了。”

    “你……你就那么喜欢沈慈。”乔冉哽住了，她哑声道：“我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可是她死了！”

    乔冉咬牙道：“死人，是永远都不会回来的！”

    她说完，夺门而出。

    贺斯胥靠在床头，怔怔道：“死人，真的永远不会回来吗？”

    沈慈叹了口气，明知道贺斯胥听不见，却还是回了一句：“不会。”

    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说完这句话后，贺斯胥唇色更白了一分。

    沈慈看了他片刻，转身想要去看看乔冉，可刚飘到病房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响。

    她回头，就看见贺斯胥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架在了手腕上。

    “贺斯胥！”

    沈慈瞪大了眼睛，慌忙飘了过去，着急忙慌的想要阻止。

    “既然你已经想通了，摆脱了过去的枷锁，为什么不过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呢？你不是说要去骑马，要去海上扬帆吗？你死了怎么去？”

    她也不管贺斯胥听得见还是听不见，着急忙慌地说了一堆。

    贺斯胥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竟然自己想通了，把刀放下，重新回到了病床上。

    沈慈皱眉看他一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她是灵魂体，贺斯胥本来也看不见她，就算她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刚往门口走两步，又看见贺斯胥拿着刀往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沈慈慌忙走回来，还没说话，就看见贺斯胥把刀放下了。

    她皱了皱眉，又往外走了两步，贺斯胥又拿起刀。

    沈慈沉默了片刻，飘到贺斯胥身边，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不是看得到我啊？”

    他紧紧盯着贺斯胥的脸，妄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但他只是沉默着，冷峻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仔细打量着手里的刀。

    明明什么也没说，明明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话。

    沈慈却偏偏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淡漠脸上，看出了一丝“你敢走，我就敢死”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