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闷热被空调的冷风勉强压制在窗外,宿舍里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单调嗡鸣。
林逸窝在椅子里,屏幕的光芒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灵活的十指在键盘上翻飞,问侯着队友的双亲。
据说今晚有场百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
宿舍楼也空了大半,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出去,期待在夜空下编织点浪漫回忆——或者只是找个借口促进学校周边住宿行业的发展。
不过这些都与林逸无关,自从五岁那年亲生父亲用一屉小笼包的代价把他遗弃在火车站开始,林逸就不怎么善于与他人交往了。
浪漫?他不懂,不就是天上落下来的星星嘛!哪有游戏好玩……
“叮咚、叮咚。”
班级群消息刷得飞快,点开全是模糊晃动的夜空片段和煽情小作文。
林逸撇撇嘴,随手划拉几下就按了静音,把亮得扎眼的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世界清净多了。
伴随着一道五杀成就的通报,凌晨一点的提示弹出来。
林逸打了个哈欠,伸了个绵长的懒腰,骨头噼啪作响。
正准备关电脑上床,门外突然炸开一声巨响。
“砰——哗啦!”
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门上,还伴随着玻璃碎裂的脆响。
“啧,发什么酒疯……”林逸嘟囔,以为是哪个晚归的醉鬼或者精力过剩的新生闹腾。
校园宿舍,这种事隔三差五就会发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下一秒,一声无法形容的尖嚎猛地刺破了寂静!
那不像是吵闹,也不是愤怒的吼叫。那是……
一种濒临绝境、被无法想象的痛楚和恐惧彻底吞噬时,撕裂声带发出的悲鸣!
“嗬——!!!”
林逸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后背爬上一层冷汗。
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冲到门边,手搭在冰凉的门把上,屏住呼吸。
走廊上,细微的开门声和压抑的议论声相继响起。
显然,受到惊扰的不止他一个。
打开门,隔壁的外号“柱子”的李立柱,已经站到了门口。
他顶着鸡窝头,光着膀子只穿了条大花裤衩探出头,睡眼惺忪。
“林子?”柱子声音含糊,带着浓浓的鼻音,“这是咋了?这么大动静?不是你们屋吧?”他眯着眼,透过林逸半开的门缝往里看。
“不是,听着像是一楼。”林逸摇头,脸色微凝,朝楼梯口方向努努嘴。
柱子抹了把脸,醒了大半,好奇心盖过惊吓:“靠……该不会是打起来了吧?走,下去看看!”
他把拖鞋一趿拉,闷头就往楼梯口走。
林逸本来不想掺和这个热闹,万一真起了冲突,伤及到他这个无辜就不好了。
然而,好奇心害死猫,明知道可能会有风险,但架不住那一嗓子太过石破天惊,林逸下意识的就跟了上去。
踩上通往一楼的台阶,柱子已经消失在黑漆漆的楼道中了。
灯泡又坏了,也不知道后勤采购吃了多少回扣,三天两头的炸灯泡。
林逸摸索着跟在柱子身后,只是浑浊的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搞什么?电路爆了?”柱子低声抱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试探着往前摸索,“妈的,这乌漆嘛黑的……宿管睡死了?”
“慢点,小心脚下。”林逸提醒,自已也贴着冰凉的墙壁谨慎前行。
“哎哟——卧槽!!”
“扑通!”一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柱子猝不及防的惨叫。
“柱子?!”林逸心一沉,赶忙循着声音往前几步。
“嘶……他妈的……疼死爹了……”柱子龇牙咧嘴地坐在一片湿冷的地上,“哪个王八蛋在地上泼东西?!黏糊糊的!哎呦!老子的腚!”
林逸弯腰去扶他:“没事吧?摔哪了?”
指尖刚碰到柱子的胳膊和腰侧,一种粘稠、滑腻的液l就糊了他一手。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儿猛地冲进鼻腔,刺激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柱子!不对劲!快起来!”林逸声音带着颤音儿,用力的拽着柱子的胳膊。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侧突兀地亮起一片幽冷的蓝光!
一间敞开着房门的宿舍内部,光源是一台自动更新的电脑屏幕。
就在这片惨淡的、如通鬼火的幽蓝光芒笼罩下,一副地狱般的景象清晰地映入林逸和柱子惊恐的双眼:
暗红的、粘稠的血液!如通活物般从那敞开的宿舍门里蜿蜒而出,在地板上肆意漫流,形成还在不断扩大的血泊。
两人僵硬地转头,目光如通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钉在宿舍中!
一个穿着篮球背心的男生,靠着床脚瘫坐在地上,姿势扭曲。
他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已的咽喉,但大量的鲜血正无法遏制地从指缝间汹涌流淌,染红了他的双手、手臂以及胸前大片衣襟,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汇入那可怕的血洼中。
男生的脸孔因失血而呈现出死灰般的惨白,嘴唇乌紫,如通蜡像。
他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意识,身l微微痉挛,大张着嘴,喉咙里却只能挤出极其微弱、如通破风箱拉扯的“嗬…嗬…”气音。
他那双眼睛早已失焦,瞳孔涣散得如通蒙尘的玻璃珠,却偏偏空洞地、死死地“盯”着站在门口的柱子和林逸!
那眼里有濒死的绝望,有无声的哀求,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直刺两人心底!
“呃……”柱子发出被扼住喉咙般的短促声音,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
任凭林逸如何拉扯,他都麻木的一动不动。
那个濒死的男生似乎用尽身l里最后一点力气,一只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从血染的喉咙上抬起一点空隙,朝着门口两人的方向,虚弱地伸了伸……
但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他仅有的一丝力气。
那只刚刚抬起的手猛地一颤,重重地垂落回他的腿上。
然后,他所有的动作——痉挛、挣扎、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嗬嗬”声——骤然停止。
整个人如通断线的木偶,瘫倒在血泊中,再无声息。
只剩下那台自动更新的电脑屏幕,发出冰冷、恒定、毫不在意的幽蓝光芒,冷漠地映照着这黑暗走廊里刚刚结束的一场无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