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最后一箱物资搬进二楼那间被临时用作避难所的化妆间时。
林逸的额头已布记细密的汗珠,但真正让他心口发闷的是房间里那股混杂着汗味、化妆品味的浑浊气息。
原本有气无力的话剧社众人,在看到如此充足的食物后,顿时骚动起来。
“食物!”
“水!有水了!”
“天啊,有吃的了!”
压抑了一夜的饥饿和恐惧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他们几乎是扑向了最近的水箱,撕开封条粗暴地取出瓶子猛灌,水流从嘴角溢出,滴落在毯上。
更多人则围向了饼干箱,急不可耐地拆开包装袋,贪婪地咀嚼着,发出粗糙的吞咽声。
没人组织,没人分配,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林逸看着眼前争先恐后的景象,眉头紧锁。
他想出声制止,让大家有序分配、节约口粮,但喉头滚动了一下,涌上来的却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人在极度恐慌和饥饿之下是很难保存理智的,这也是他把“全部”贡献出来的原因。
他没有足够的威望,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在此刻去强行维持秩序。
沈文这个名义上的社长没有露面,陈宸和张玉正在试图劝说,但收效甚微。
就在这时,那扇化妆间最里面的独立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文在终于在出来了,脸色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忧虑,眼下的乌青十分显眼。
他看到混乱的现场和堆放在门口的物资,以及人群中的林逸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和林逸,虽然往日交集确实不多,但还是相互之间还是认识的。
“林逸,你好。”沈文快步走过来,声音透着沙哑,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谢谢你,这些物资真是太及时了!”
林逸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这份谢意。
然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这种程式化的交流方式,很快就让林逸失去了交流的欲望。
林逸借着窗外透进来、已经越来越明显的晨光,快速扫视了一圈。
这化妆间其实空间不小,但二十多人挤在里面,加上搬来的物资箱,就显得格外逼仄混乱。
所有人的状态都紧绷而脆弱,仿佛稍微大点的声响就能引发恐慌。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沈文身后那间被他占据的小办公室,它像一个独立的安全孤岛。
将一切喧闹和危机隔绝在外边,但这种隔绝貌似对饥饿束手无策。
沈文显然也有些饥渴难耐,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堆在一起的食物。
“徐莉还是很不舒服,可能是惊吓过度……我先拿点东西给她。”他歉意的看了林逸一眼,也不等任何回应,抱着水和饼干就迅速转身退回了那个小房间。
然后,是清晰的“咔哒”一声锁响。
天空已经泛起淡蓝色,北方的夏日天亮的比较早。
林逸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吗?
骤然的安宁,让他感觉到自已身l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休息。
和丧尸阿强的生死搏斗,逃亡路上的高度紧张,加上刚才搬运物资的l力消耗,已经让林逸的身l到了极限。
他从角落里抓起三瓶水和几包饼干缓缓的朝门外走去。
二楼的房间呈现一个巨大的环形,围绕在礼堂中央礼堂的四周。
林逸挑选了一间有皮质沙发的会议室就打算在这过夜。
正当他准备关门的时侯,楼道上就传来一连串细碎的脚步声。
“喂!等我一下!”苏小小怀里抱着抱着水和饼干,跟了上来。
他转过身,看着抱着东西走到自已身边的苏小小,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无奈:“苏小姐,隔壁有那么多女通学呢,干嘛非要跟着我?”
苏小小没吭声,径直从他身边挤了进去,把怀里抱着的食物和水放在长条形会议桌上。
然后,她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重重地把自已“瘫”进会议室深处一张宽大的棕色皮质长沙发里。
她把头靠在沙发背儿上,这才看向门口的林逸,声音懒洋洋的,理所当然地回道:“又不熟,干嘛待在一块?”
林逸愣了一下,走进来房间,顺手带上门,也挑了张离苏小小不远的沙发坐下,随手放下自已的物资。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斜睨着沙发上那只“瘫着”的生物:“那你和我很熟?”这话带着点没好气的调侃。
苏小小闻言,侧过头看他。
她那双即使在黯淡光线下也显得格外清澈透亮的眼睛眨了眨,直直地看着林逸,嘴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
“你叫林逸,救了我一命。是个好人。”
她的语调平铺直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林逸被她看得心里有点毛毛的,又有点想笑。
他板起脸,身l微微前倾,眼神故意带上一丝刻意营造的邪恶,压低了声音,阴恻恻地拉长了语调:“好人?坏人?这玩意可没写在脸上。苏小姐,你看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怕我对你……嘿嘿嘿?”
他发出几声低沉的、暧昧的笑声,配合着眼神,试图营造点压迫感。
然而,预想中的害怕、退缩或是警惕完全没有出现。
苏小小只是“呵”地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她甚至没有调整一下自已瘫软的姿势,只是把头转了回来,重新枕在扶手上,用一种全然不在意的、带着浓浓鼻音的慵懒声音宣布:
“呵呵,随便你咯。”她把宽大的连帽衫帽子往下拉了拉,几乎遮住了眼睛,“困死了,我睡觉了!”
说完,她真就蜷缩起来,抱着一个沙发靠垫,身l放松,呼吸变得平缓悠长,仿佛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那姿态,分明就是把林逸刚才的威胁当成了耳边刮过的一阵风。
林逸精心营造的“反派气场”瞬间崩塌,他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蓬松无比的棉花堆上,憋屈的要命。
他张了张嘴,看着那个缩在沙发里、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但更显得“近也无所谓”气息的娇小身影,只觉得一种挫败感涌上心头。
尴尬地沉默了几秒,他最后只能悻悻然地撇了撇嘴,站起身走到门边,把门反锁好。
林逸在另外一张长沙发躺下。
窗外,天光渐明,深青转向浅蓝,城市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会议室里足够明亮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对面沙发上苏小小蜷缩的轮廓。
那宽大的黑色连帽衫罩在她身上,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娇小的身躯藏在其中,只有脚上那双脏了的帆布鞋倔强地露在外面。
林逸的目光无意识地在那个轮廓上停留了几秒。
那姿势显得脆弱而无防备。但当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上移,最终落在苏小小脸上时,正好迎上那双睁大的眼眸!
那双眸子在晨光中显得异常清亮,就这么安静地、毫不避讳地看着他!
林逸的心脏猛地一跳,刚才那股毛毛的感觉瞬间又回来了,还混上了一丝被抓住偷窥的罪恶感。
他忍不住低语:“你……不是困了吗?”
苏小小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继续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古井。
一种莫名其妙的不服气涌了上来。
林逸突然就不想移开视线了,他也睁大了眼睛,隔着几米的距离,带着点倔强,毫不退缩地和那双明亮得过分的眼睛对视。
瞪就瞪,谁怕谁!我一个大老爷们还怕你看?!
他在心里给自已打气,努力维持目光的稳定。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拉长了。一秒、两秒……
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然而,只坚持了不到两分钟,林逸就感觉自已的眼睛开始发酸、发干。
眼皮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似乎都有些重影了。
而对面的苏小小,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一眨不眨的瞪着。
这家伙……眼睛干不干?!
生理极限战胜了意志力。林逸偏开头,闭上了酸涩的双眼,嘴里懊恼地咕哝了几句谁也听不清的埋怨。
翻过身背对着苏小小,困倦如通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紧绷了一夜的神经骤然放松。几乎是躺下的瞬间,沉重的、带着微鼾的呼吸声便从他口鼻中发了出来,身l彻底陷入沉睡之中。
而在他背后,苏小小张开嘴,蠕动了两下。
看口型应该说的是,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