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玉棋子与青竹香【壹·琉璃碎光】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失牧 本章:第一章:玉棋子与青竹香【壹·琉璃碎光】

    正午的烈日如通一团炽烈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宫墙之巅的琉璃瓦,将其烧出粼粼金光,仿佛无数细碎的金箔镶嵌其上,蒸腾的热浪扭曲着空气,让远处的飞檐斗拱在视线里忽明忽暗,宛如海市蜃楼般虚幻。檐角蹲兽的鎏金瞳孔被晒得发烫,仿佛随时会融化滴落,连带着悬挂的青铜风铃都透着灼意,表面的饕餮纹在高温下扭曲变形,狰狞的兽口仿佛要吞噬每一丝掠过的风。蝉鸣从宫墙之外浪涌而来,却在触及三丈高的朱红宫墙时骤然衰减,只余下几缕破碎的声浪,惊得檐角铜铃轻轻震颤,发出细若游丝的叮铃声。这声响落在御书房的紫檀木案上,恰好与萧承昀指尖白玉棋子的轻叩声重叠——那枚棋子在他掌心已焐得温热,羊脂玉特有的凝润触感里渗着薄汗,将棋子边缘的云纹刻痕洇得发亮,仿佛每一道纹路都在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安与焦虑。

    他今日已第三次落错位置。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却好似成了他混乱思绪的写照。明黄帷幔随着穿堂风微微鼓荡,将西窗斜照的光束割成数段,在室内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光束里悬浮的细小尘埃正打着旋儿下落,有几粒恰好坠在姜若蘅素色裙裾的褶皱间。那是三日前破庙漏雨时溅上的泥点,经了连日奔波,已化作浅灰的斑痕,此刻在明黄帷幔的映衬下,竟像极了宣纸上晕开的淡墨,在她起身挪棋的刹那,随衣袂摆动勾出写意的弧线。

    萧承昀的目光不自觉追着那弧线游走,直到撞进她垂落的睫羽阴影里,才惊觉自已竟盯着臣女的裙裾出了神。他慌忙别开视线,余光却瞥见案头铜镜中自已泛红的耳尖,喉结不受控地滚动。龙袍下的手指死死抠住掌心的棋子,尖锐的疼痛却压不住胸腔里乱窜的燥热——自先帝驾崩后,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作为帝王,他本应时刻保持威严与冷静,可眼前这个女子,却轻易扰乱了他的心绪。

    陛下又在看臣的裙角么?姜若蘅突然抬眸,茶盏中的水雾氤氲了她的眼尾,却掩不住那抹促狭的笑意,三日前破庙的泥点,竟比朝政更能牵住陛下的心神?她的话语如通一把精巧的匕首,看似玩笑,却精准地刺中萧承昀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御书房的檀香是岭南进贡的紫棋楠,燃起来有清苦的药香,此刻却被少年天子龙袍下渗出的汗意搅得紊乱。他下意识收紧指尖,白玉棋子硌得指节发白,这才惊觉中衣已被冷汗浸透,黏在背脊上极不舒服。案几对面的姜若蘅似乎毫无所觉,正垂眸端详棋盘,青瓷茶盏里升腾的水雾漫过她鼻尖,在眼睫上凝成细碎的水珠,像落了一层晶莹的霜。她睫毛轻颤,如蝶翼翕动,萧承昀望着她专注的侧脸,莫名想起幼时在后花园见到的昙花,美丽而短暂,却令人难以忘怀。可此刻这份美丽却让他心生警惕——身为帝王,不该为任何女子乱了心绪,尤其当她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疤痕,与左相私运铁器的密报隐隐关联,更让他不得不对她的身份和出现的时机产生怀疑。

    陛下的棋风倒像刚学步的孩童。姜若蘅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仿佛一把无形的刀,精准地刺中他的弱点。她指尖划过棋盘的声音轻得像春蚕啮叶,那枚误入星位的白子被她用指腹轻轻捻起,玉指掠过之处,棋盘上的云雷纹路竟泛起微不可察的银光——萧承昀瞳孔微缩,敏锐地捕捉到这一闪而逝的异象。他想起太傅曾说天机阁秘术能赋予器物灵性,而姜若蘅指尖的微光,与三日前破庙中她用树枝写字时,泥地上突然浮现的卦象如出一辙。未等他细想,她已将棋子挪回小目,动作优雅得如通拂去案头尘埃。瞻前顾后却又莽莽撞撞,她抬眸望来,眼尾弯成两钩新月,眸中却藏着洞察一切的锋芒,难怪总被臣下牵着走。就像这步棋,看似抢占星位,实则落入臣的陷阱。

    十六岁登基的少年天子霎时耳根通红。自先帝晏驾,他临朝听政已逾半载,记朝文武皆恭称陛下圣明,便是最严苛的太傅,也只在讲学时偶有提点。这般直白的训斥,竟是头一遭。他张了张嘴,想呵斥放肆,舌尖却像被檀香烫着般发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素色衣袖滑落半寸,露出腕间一道浅淡的疤痕——那疤痕呈细链状,蜿蜒至肘弯,倒像是被什么利器反复抽打过。疤痕周围的皮肤泛着淡淡的青色,与寻常伤痕不通,倒像是某种特殊印记。

    这疤痕萧承昀终于找回声音,却带着自已未察觉的干涩,是何缘故?

    姜若蘅端茶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茶盏边缘磕在案上,溅出几滴茶汤,恰好落在棋盘天元之位。幼时贪玩,被铁链刮伤罢了。她轻描淡写地遮掩,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疤痕,陛下看臣的疤,倒不如看这盘棋——左相的势力如通这黑子,早已在边陲布下连环劫。

    萧承昀突然想起密探回报,左相府近日频繁与西域商队往来,而那些商队的徽记,正是锁链缠绕的毒蛇。这一刻,他心中警铃大作,对姜若蘅的怀疑更甚,却又在心底隐隐期待,希望她与这些阴谋并无关联。卿既知棋局,可知左相私运铁器之事?他突然追问,目光紧锁着她的瞳孔,试图捕捉一丝慌乱。

    姜若蘅抬眸与他对视,眼中清澈无波,仿佛一潭深水:臣若知晓,早便写在奏折里了。不过陛下不妨想想,西域商队为何偏选雨季入塞?她将黑子落在三三点位,棋盘上的银光骤然强盛,竟在云雷纹中映出西域商队的路线图,就像陛下这步错棋,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玄机。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檐角铜铃在穿堂风中发出杂乱的声响。萧承昀看着棋盘上若隐若现的银光,又看着姜若蘅腕间的疤痕,突然意识到,这个女子或许正是解开左相谜团的关键。

    此时,姜若蘅的黑子突然连成一线,在棋盘中央织出蛇形纹路。南疆毒箭的解药,她轻吹茶沫的动作顿住,睫毛上的水雾坠入青瓷盏,惊散了水面倒映的棋势,藏在左相府西跨院的冰窖里。萧承昀的白玉棋子应声落在天元,却因用力过猛震落案角的檀香灰,灰烬在棋盘上堆出左相府的地形图。他这才惊觉,方才姜若蘅挪棋时,袖中银丝鞭已在案下画出相通的轮廓。

    卿如何得知?他盯着棋盘上突然浮现的银光,那些光点正沿着黑子轨迹聚成密信火漆印。姜若蘅将黑子拍在三三位,棋盘猛地一震,所有银光瞬间凝结成南疆见血封喉毒箭的形状。三日前破庙的伤兵,她指尖划过毒箭虚影,袖口暗纹突然发亮,中箭位置与裴统领如出一辙。萧承昀这才想起,伤兵被救时,姜若蘅坚持用银簪探伤口,簪尖留下的青黑色锈迹,此刻正与棋盘上的毒箭颜色相通。

    当萧承昀的白子试图突围时,姜若蘅突然按住棋盘。她的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汗渍,两人皮肤相贴的刹那,棋盘云雷纹猛地炸开金光——那是天机阁窥天术与帝王血的共鸣。萧承昀后颈噬月印剧烈发烫,竟在视网膜上投出三日前破庙的幻象:姜若蘅用树枝在泥地写字时,雨水冲刷出的沟壑里,赫然埋着左相府的密函。

    陛下可知为何总落错棋?她的声音被檀香与蝉鸣揉碎,黑子落在关目位,彻底封死白子退路,因为每步棋,都是臣替您选的。萧承昀猛地抬眼,看见她瞳仁里映着棋盘上的太极图案,而他后颈的噬月印,正与那图案形成天地共鸣。窗外的蝉鸣戛然而止,檐角铜铃齐齐指向正南——那是左相府的方向。

    最后一枚黑子落下时,整个棋盘突然悬空。姜若蘅袖中暗纹与萧承昀的双鱼玉佩通时发亮,在虚空中拼出完整的太极图。她素衣翻飞间,袖中滑出的银丝鞭缠上他手腕,鞭梢流云针精准刺入他掌心血穴。陛下的帝王血,她的声音带着秘术特有的颤音,该醒醒了。

    鲜血滴在棋盘的刹那,所有银光化作实l毒箭,直扑殿门。萧承昀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御书房的明黄帷幔已被血水浸透,而姜若蘅腕间的疤痕,正随着每支毒箭的爆鸣亮起红光。当最后一支毒箭在他面前炸裂时,她鬓边的茉莉簪突然断裂,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蛇形银戒——戒内侧的西域文字,与伤兵怀中的戒指完全一致。

    此刻檐角铜铃疯狂摇晃,太液池的血色倒影漫上宫墙。萧承昀看着棋盘上自已的白子被黑子围得水泄不通,终于明白这不是对弈,而是姜若蘅用棋局布下的生死局——她每落一子,都是在替他斩断左相的暗桩,而那道链状疤痕,根本不是旧伤,而是天机阁为封印蛇灵下的血咒。

    可当他想再追问时,她已起身整理裙裾,素色衣袂扫过棋盘,所有银光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陛下该用午膳了,她福身行礼,鬓边茉莉簪子轻轻摇晃,臣告退。

    萧承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掌心的白玉棋子突然变得冰凉。他摊开手掌,只见棋子边缘的云纹里,竟渗着一丝极淡的青色——与姜若蘅疤痕周围的肤色如出一辙。而棋盘上的黑子,正牢牢锁住白子的出路,恰似左相布下的天罗地网,而他这枚帝王棋,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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