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孟遥躺着房间里休息,突然门被敲响,‘咚咚’
她连忙坐起身子,看着趴着门边探着半个脑袋的杨珍珠,轻笑了起来。
“表妹,快进来。”
杨珍珠欢快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严淑娥。
只见,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黑色袋子。
孟遥只是轻轻地唤了一句,“舅妈。”
并没有多问来意。
她连忙打开床头的柜子,拿出一个花色的大铁盒,放在杨珍珠面前。
“表妹,这个是初次见面送你的礼物。”
杨珍珠茫然地看了严淑娥一眼,得到默许后,忙不迭地朝孟遥开心一笑。
抱着铁盒的模样,像极了是在爱护极为珍贵之物。
“快打开看看啊。”
在孟遥热情的目光中,杨珍珠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里面装着好些牌子的糖果,饼干还有糕点。
“喜欢吗?”
杨珍珠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去一颗大白兔,点点头,笑的合不拢嘴。
“谢谢表姐。”
一旁默不作声地严淑娥,绷着的脸开始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随手将大袋子,往床上一放,漫不经心地开口:“这是老太太,专门为你定做的衣服,我刚好顺路就替你去拿了。”
杨珍珠一脸无语嘟喃道:“哪里是顺路,明明是专门骑车赶去的,那路坏的,差点没把我屁股颠坏了。”
“噗呲~”
孟遥嗤笑出声,看着严淑娥尴尬的脸色一红,拧着杨珍珠的耳朵,佯装生气道:“糖都堵不住你的嘴,一边待着去。”
接着,扭头面对孟遥依旧一副高傲的模样,“咳咳,那什么,好歹你也是杨家的孩子,不是我说,穿的也太寒酸了点,改明儿上街,我给你好好挑挑。”
孟遥捋了捋袋子里衣服,连忙摆手拒绝:“不用,这些够穿了。”
对于打扮这件事,孟遥一直都不是特别在意,觉得够穿就行。
为了感谢严淑娥特意帮自己跑一趟,给她送衣服,孟遥立马跳下床。
走到衣柜面前,从里面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在严淑娥诧异地目光中,塞进她手里,“舅妈,这些是我特意从京市带来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是我这个作为晚辈的一点点心意。”
严淑娥低头一看,是满满两大罐麦乳精和几包全脂甜奶粉。
“我听外公外婆说起,说这些年,你为杨家付出了不少,很是辛苦,所以我就想着送些实用的东西会比较好。”
说着,她挽着杨珍珠的肩头:“而且,表妹也在长身体,你们都能喝。”
严淑娥突然鼻头一酸,“他们没在背后说我不是,我就已经烧高香了,哪还敢指望他们念我好”
看来,舅妈和外公他们的矛盾和误会还挺深的。
“舅妈,你为何会这么想?”
严淑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娓娓道述着她嫁进杨家后的一切,包括委屈。
也是从她的嘴里,孟遥知道了当年父母和杨家恩怨的全过程。
“当年你妈跟你爸跑的时候,正是我一生中最重要最幸福的日子”
1962年,冬,12月12日,喜日。
杨家派出去的婚车刚到家门口,严淑娥一套大红色的西装裙婚服,挽着新娘发髻,高兴地从车上下来。
红红火火的大火盆,在冬日的暖阳下,格外的火热。
她手挽着杨海川,笑靥如花,正打算跨过火盆时,人群里传来焦急的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
喧嚣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站在门口喜笑颜开的杨振华,顿时恼怒不已。
大喜的日子,触什么霉头!
刚想发声斥责,却听见来人是隔壁邻居的老王头,自己的固定棋友。
“那啥,老杨啊,你闺女跟人跑了!”
因为他的儿媳妇刚生了大胖子,所以今天晚来了一步。
在后院抓鸡崽的时候,瞟见隔壁院子里,一个年轻男人鬼鬼祟祟地拉扯着杨玲,爬墙头。
老王头来不及多想,大声呵斥了一声,急忙扔掉手里的鸡崽,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什么!”
杨家人面面相觑,三秒后集体往屋子里跑去,杨玲的房间就在杨振华夫妻俩隔壁,也就是孟遥在住得着的那间。
只见,房间空空如也,可能是走得匆忙,杨玲只来得及收拾换洗的衣服,和自己的小金库,其他一律没带。
所以,后来路珂一直保存着房间里的东西,除了偶尔让人来到扫之外,根本不让人进这个房间。
孟遥例外!
本是大喜的日子,此刻杨家人是彻底傻了眼。
更加崩溃的还要数,被晾在大门外的严淑娥。
脸色更是黑的没边:什么意思?还没进门呢,就如此轻视她,不能说是轻视,简直是没拿她当回事。
她恼怒地狠掐了一把身边同样蒙圈的杨海川,“杨海川,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到底还要不要娶我?”
“娶、娶”
彩礼给了,钱都花了,酒也马上开桌了,哪有再将人送回去的道理。
“走,今天这个门,怎么着也得进!”
“进什么进,人都跑光了,我不要面子的吗?太羞辱人了,5555”
这口委屈实在咽不下,严淑娥扭头就想走。
谁料,突然一阵失重感,只见杨海川强行将她抗上肩,不顾她的反抗,跨过火盆进了杨家。
那天杨家闹得是鸡飞狗跳,酒宴也是大儿子杨俊伯和媳妇乔慧心主持的。
在那个交通不便利,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人又是主动跑的,即便是报警,有心躲藏,没有线索是很难找到的。
杨振华夫妻俩,是找遍了所有关系,甚至是杨玲的人际关系都问了个遍,都一无所获。
也是那一天,杨振华一夜苍老到白头。
老太太的隐疾也是在那个时候埋下的。
“所以,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好像对我带着敌意,是因为我爸妈破坏了你的婚礼?”
严淑娥苦笑一声,“也可以这么说。”
毕竟,杨家的不顺都从杨玲私奔开始。
那几年,路珂是思郁成疾,病倒好几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那时候,杨明才三岁,杨家老大还在部队里,乔慧心又要拉扯孩子,又要照顾二老,根本无暇分心这个受冷落的妯娌。
而小叔子杨世琛,刚大学毕业,又处于叛逆颓废期,工作也不找,无所事事,发了疯般大街小巷到处乱窜,发誓一定要把妹妹找回来。
第一年、第二年过了好几年,本就心思敏感的严淑娥,一直怀不上孩子。
她把怨恨都撒在杨海川和杨家人身上,认为是杨家怠慢和忽视,所以子嗣不旺,导致她也怀不上。
杨海川无奈之下,带着她四处求医,几经波折,为此差点闹离婚。
而杨家人无一看在眼里,更加深了她心底的愤恨。
好在老天待她不薄,最后还是怀上了。
可能是孕期没有太操劳,月子也没有坐好,杨珍珠出生后,小病不断。
那些年,最难捱的日子也是严淑娥最痛苦的时光。
无人帮衬,而娘家人,她是家中的长姐,底下还有三个弟妹,年纪都不大,父母也有心无力。
除了偶尔回家,会塞点钱给她,再没有其他。
所以,严淑娥不止是恨杨家,更恨杨玲。
孟遥听到这,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遗憾:“若是当年,爸妈没有私奔,是不是我就不会被抱错了?”
更不会有上一世那般凄惨的结局?
后半句,孟遥看着哭成泪人的严淑娥,没有问出口。
严淑娥突然止住眼泪,其实她不清楚孟遥的过往,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关心这个流落在外的外甥女。
她愣愣地问道:“你没见过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