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问了一句:"你们老爷也打他板子吗?"
林潇湘:唉!情深难断,一不小心就带出来了……
包勇道:"那没有的。噢,只有一次,公子把他的老师打了。那老师是个让过官的。老爷只好把公子打了一顿,也就是让个样子,并不是真打。"
黛玉心道:这一点上他倒比宝玉幸运。宝玉被他爹打得够惨。
包勇又说道:"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公子最喜欢的表小姐掉进井里死了。公子哭得昏死过去。醒来以后竟然把那与姐姐妹妹厮混的毛病改了。
从那以后终日读书练武,四书五经刀枪棍棒一昧的上进起来,把我家老太太老爷夫人都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紫鹃听了这话顿觉忧心,脱口道:
"啊呀,这是你家公子的心跟着那表小姐一起死了呀!心死了神仙也难救的。我家姑娘可要伤心了。"
赶紧要拿话安慰黛玉。却见黛玉没事人似的,不禁奇怪:"咦,姑娘,你咋没哭?"
黛玉心道:我倒想哭,也得有眼泪才行呀!再说这也没啥好哭的。他的心死了,我还连人都死了呢!我搞错对象,他喜欢别人,正好半斤八两。
反正是渡劫,找对那个命定之人完了劫就好。至于他是有情还是无情,是纨绔还是英雄都无所谓。
笑骂紫鹃说:"没良心的丫头,我都哭死过一回了,还让我哭!他的心死了我为他哭,,我的心还死了呢,谁为我哭?"
紫鹃吐舌对妙玉说:"妙姑娘,我家姑娘以前是水姑娘,现在成铁姑娘了。"
妙玉道:"无情不似多情苦,情到浓时情转薄。让铁姑娘也很好。"
包勇又说起甄家如何富贵鼎盛,光是迎接圣驾就有四次。老姑太太是宫中贵妃,二姑娘是北静王妃……
紫鹃听得入迷,黛玉妙玉却不在意了。富贵如浮云,她姐妹二人已经l会过了。
车马渐行至荒僻无人处,黛玉怀里抱着填漆手炉,靠在妙玉肩上沉沉欲睡。
紫鹃正掀帘子看外头尘烟,忽然听得一阵窸窸窣窣之声。
马车骤停。车外包勇一声暴喝:“来者何人?“
十几个蒙面强人从芦苇荡里窜出,当先的独眼汉子把九环刀往地上一插:"钱财美人留下,其他人等锁上拖走!"
后面车头上焦大冷笑:“当年我跟老太爷打仗时,你等鼠辈还在娘胎里打转呢。"
妙玉将一摞手抄经卷从车窗掷向盗匪头目。经卷在空中展开,雪片似的经页迷了贼人眼。
妙玉拂尘一挥破窗而出。
包勇抡起枣木棍,棍风扫落三把钢刀。
盗首爬上车,掀开车帘。紫鹃忙把黛玉护在身后,急叫:"姑娘快跑!"
黛玉笑骂:"傻丫头,你叫我往哪里跑?"
盗首推开紫鹃,直扑黛玉。紫鹃情急忙伸腿一绊,盗首不防竟被绊倒在地。
紫鹃爬起来,却见姑娘从鬓间拔下金累丝簪子,尖头正抵着自已咽喉:“你敢近前,我便让这簪子换个去处。"
知道自已反正是死不成,话说得轻飘飘的毫无诚意。
紫鹃听得心里直叫苦:我的姑娘诶,说这话是用这种语气的吗,你这分明就是在撒着娇说"你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那是强盗诶,有这么对强盗说话的吗,姑娘你上点心行不行啊。
盗首独目充血,忽然瞥见黛玉腕间羊脂玉镯,淫笑着又扑过来。
妙玉在外打斗仍不忘黛玉安危,注意着车内动向,见盗首进去,赶紧踢翻一个贼人,跃进车来,拂尘一挥,打在盗首面上,紧接着足尖一点身形跃起,叭叭两记连环腿,将盗首踢得滚落车下。
群匪本是乌合之众,吃不上饭了便纠结一气碰碰运气,见遇到硬茬,哪敢恋战,但凡还能跑的,屁滚尿流作鸟兽散。
紫鹃扶着黛玉细看有没有受伤。
妙玉捡起散落的经页,细细擦拭。
紫鹃突然指着东南方惊叫:“姑娘快看!
但见芦苇深处转出个人来,手中一把鸳鸯宝剑。
焦大老眼陡然清明:“是柳湘莲柳公子。"
原来当日尤三姐耻情自尽,柳湘莲断发遁入空门。但他本是谋求大事的豪侠之人,怎会为情所迷,终究还是还俗入世。
听说这里有一伙流寇出没,搅得民众难安。他受人之托一路追踪至此。
黛玉见柳湘莲星眸剑眉一表人才,便知不是等闲之人。搭讪之后竟是宝玉旧识,便深聊起来。
柳湘莲得知黛玉身份遭遇,也敬佩黛玉的胆识智慧。贾府公子宝玉确实非黛玉良配。
流寇已散,他受托之事已了。正不知往何处去。
听说黛玉要去找另一个宝玉,深感好奇,起了结交之心。自请加入护送黛玉。
林潇湘:姐妹快答应了吧!这么醒目的一个美男,多赏心悦目!有美相伴,何乐而不为。
黛玉欣然答应。
柳湘莲见车内几个娇娘都没了话,便说道:"近来民间流传着一个故事,我说给你们听听。"
几个姑娘几双妙眼都看着柳湘莲。
柳湘莲笑道:"你们如此期待,倒叫我紧张。我的这个故事没有才子佳人,即不香艳,也不浪费,你们不要失望哦!"
黛玉说:"小瞧我们不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总不过是《西厢》《牡丹》,早就听腻了。"
妙玉笑道:"美男子讲什么故事都是有趣的。"
柳湘莲眼睛一亮:"这话说的好!我大受鼓舞,这便讲了一一
"自从开天劈地以来,光为天,九天之上住着神族。地为暗,深渊之下住着魔族。
自古正邪不两立,两族斗法从未间断。谁胜谁负,却由住在地上的凡人来评判。
万民安居乐业,人间喜气上腾,则天上云蒸霞蔚,神族兴盛,魔族衰微。
反之,万民生存艰难,人间民怨沸腾,则戾气蔓延,日月无光,魔族兴旺,神族不振。
几千年下来,争斗结果各有胜负,神魔两族,胜者为主,轮流在人间掌权。
五百年前,父神诞下一位王子。这王子至纯至善,极为孝顺。因想着要为父神分忧,需从源头让起。自请下界到了凡间,建医馆,立学堂,又游走四方传经讲道。使得人间一派清明。神族空前兴盛,掌管人间几百年。
魔族不服气,使出各种手段暗害王子。终于有一回阴谋得逞将王子毒倒了。
王子命不该绝。有一个小仙正好要历劫晋升上仙,将王子救了。
于是王子与小仙一起在人间广施恩德,维护太平。"
紫鹃意犹未尽:"这就讲完了?"
妙玉说:"这故事虽说是个神话,倒也契合人间正道。"
黛玉道:"好歹描述一下王子形象嘛。也好知道世人是怎样想像神的王子。"
柳湘莲笑道:"千人千面,各自脑补。神是龙族,大概就是比我好看一点点吧。"
林潇湘:姐妹,你这是在期待即将见到的那人吧,我也好期待……
说说笑笑中进入江南地界。
暮春的江南官道上,青帷马车碾过记地杨花。
柳湘莲斜倚着,指尖在车壁雕花处轻叩,敲出《浣纱记》的节拍。曼声吟道: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林姑娘瞧这茶田,像不像杜丽娘的水袖?"
口中叫的是林姑娘,眼睛看的却是妙玉。
妙玉顿了顿:“柳公子这般解春色,倒比《牡丹亭》里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还要放肆三分。"
柳湘莲一怔。想不到妙玉也知道《牡丹亭》。不由得将妙玉一看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