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黎未果然每天一早就来到将军府,姜眠养伤的这段时间,必须一直躺着不能动弹,实在感到无聊,有人陪着说话解闷,也感到无比满足。
除了黎未,姜眠房间里还有一位常客,那就是小狸——她和黎未共同收养的猫咪。
它很爱敞开肚皮撒娇,还总是突然碰瓷,明明没有人碰到它,它却“啪”地倒在地上!它还会躲在角落,聚精会神地盯着房门口,一旦有人走路经过,便扑过来“偷袭”,并乐此不疲。
如果被偷袭的人是黎未,他已经不会被吓到,只是瞧着被抓破抓烂的裤子无奈叹息,弯腰想去抓小狸,然后被轻松躲过。
如果被偷袭的人是嬷嬷,那可太有意思了,嬷嬷体格圆润,她的一条腿对小狸来说就像一根柱子,小狸敦的撞上来时,嬷嬷纹丝不动!姜眠看见了,便指着它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用力过猛,伤口开始疼,可她还是忍不住要笑,那表情狰狞癫狂的可怕。
小狸喵喵叫唤,嬷嬷低头一看,这才捂着胸口说:“坏猫,又突然冲出来!”惊魂未定地去厨房生火做饭了。
闲来无事,姜眠坐在床上,拿出泛着寒光的匕首,一面把玩,一面觉得这个形状十分特别,里头是木质,外面包金,像月牙一样。
“那天夜里,我被师父救走后,暗卫捡到了一把匕首,就是这把——你说这个凶手是不是很笨?居然还留下了凶器!”她摊开掌心,举给黎未看。
她忽然想起自己那柄宝石匕鞘,于是拿出来对比,刀与鞘,竟正好相配!姜眠惊呼一声,推了一把身旁的黎未:“快看!”黎未也惊异了,不知她为何如此惊讶。
“这柄宝石鞘,是我父母留下的。
”姜眠神色郑重。
“我在京都生活多年,不曾见过这样的款式。
”“没错!这是边境特制款式,只有在枫叶城,才能买到这样的刀和鞘!也就是说,这支名为幽玄里的杀手组织背后,和枫叶城、甚至是迷夏有关。
”他们彼此对视着,有困惑不解,有悚然而惊。
宝石鞘流光溢彩、美丽非凡,被姜眠拿在手里晃悠,他们分析着,小狸就在一旁看着、观察着、被宝石光芒深深吸引,可惜谁也没有注意到它,它先是目不转睛,然后弓起身子,奋力一跃,长而柔软的身体,朝姜眠直直扑过来!两人都吓了一跳,黎未叫着:“小心!”也扑过来抓猫,姜眠拼命躲避,口里嚷着:“它压着我了!”手里的东西咣当一下掉到地上,一时间鸡飞蛋打!黎未眼疾手快举起小狸,小狸拼命蹬着后腿,爪子被姜眠的衣带勾住,凄惨地叫唤,姜眠顿时又不忍心责怪它,黎未忙得满头大汗,才发现问题所在。
“小狸的爪子勾着了,快帮我解开衣带!”姜眠投来一个急切的眼神。
“什、什么……哦!来了!”黎未连忙弯腰,伸手去帮她解开衣带钩,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小狸的爪子终于被解救出来!像是知道自己大闹一场般,得救之后,它嗖的一下蹿逃出门,一溜烟功夫便无影无踪。
姜眠长呼出一口气,这么一折腾,她感觉自己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
黎未从刚才开始便呆呆愣愣,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他双手还放在姜眠腰间,衣带松开了,衣裳便松松垮垮,一时间不知要不要重新系上,可公主又没说要他帮忙系上,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这么维持着令人浮想联翩的姿势,太糟糕了!杨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以为自己是误会了,但最可怕的是,黎未他,面庞居然飞上两团红霞!手足无措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是一样的想法:共处一室的暧昧,亲昵自若的神情,衣衫不整的动作,年少无知的青春,意乱情迷的年纪……只有姜眠安详自若,并未察觉不对劲,看见杨绯进来,竟然笑着说:“你怎么才来呀!我都躺了好几天了,一直是黎未陪着我……”“我来做什么!你情我愿的事情,难不成我还能阻止!”她也不知自己生什么气,姜眠喜欢谁,同谁在一起,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可她还是气得撂下这些话,转头就走。
黎未心神不定,呆望着晃动的门帘,哪里知晓发生了什么,姜眠则是睁大眼睛,瞠目结舌,她还没见过杨绯发这么大的火,迷迷糊糊间想起,杨绯手里似乎提着东西,于是在心中默念:“三、二、一!”“砰!”一个棕色的药罐被折返回来的杨绯拍在桌上,姜眠甚至能听见里头水声晃荡,咕噜咕噜的声音。
放下药后,这次杨绯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快速掀起门帘,迈着大步离开了。
姜眠又等了一会儿,黎未压低声音道:“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不,你不了解杨绯。
”姜眠看着黎未,认真地说。
又过了一会儿,真的只有一会儿,窗外传来匆匆脚步声。
这次杨绯没有进屋,仅仅站在门后,姜眠只能看见她半张侧脸,还有垂落的雪白长发,在树影婆娑下摇曳,神圣美丽,失魂落魄。
杨绯说出口的话却异常怪异:“现在还是白天!你不注意,怕是早晚会被人告到宫里!届时满朝文武都得参你一本!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姜眠知道杨绯很讨厌皇室,所以从不主动提到“宫里”,这也是两人默认的原则。
她低头看了看已经系好的衣带,面露疑惑,她不就是让黎未帮忙救了一下小狸吗?风声紧密吹过,屋外没了声音,树影久久不动,这次人是真的离开了。
没料到这小小插曲,连风波都算不上的意外,会让杨绯如此生气。
伤好之后,姜眠又恢复了忙碌的日常,由于功课少了许多,她在演武堂训练的时间更多了,梅近鹤身为严师自然不用说,每天少不了鞭策她,嬷嬷替她加油打气,花远青忙着照看生意,却也不忘督促她习武的进度……好像她一歇下来,大家就怕她悄悄做点什么,然后震惊所有人!很快,暑热未退,祭天大典如约而至,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这天姜眠比以往起得都要早,几乎是披星戴月,正打着哈欠穿衣服时,窗户被轻轻叩响,是熟悉的节奏。
姜眠系好扣子,轻轻推开窗,来人银发垂落肩头,对她展露笑颜:“你要去参加秋狩?”“我每天做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姜眠说。
杨绯叹气,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红色小陶罐,递给姜眠:“喏,刚装好的。
”“这是什么?”“茉莉花茶,喝完能提神。
”姜眠尝了一口:“很清香!”歪着头吨吨吨灌下去。
“早起伤身,你从小身体就不好,训练这么苦,前段时间还受了伤,再好的底子也要被弄坏了。
”杨绯抱怨。
“你有话直说嘛!在这点上,嬷嬷可比你强十倍!”杨绯低笑摇头:“师兄一点也不在乎你,你何必为他劳身劳力?”“啊?师父根本不在乎我吗?为什么这么说?”姜眠突然静止了动作。
“骗你的!你想去就去,随你开心,不过提醒你——注意安全,我喜欢看你活蹦乱跳的样子。
”杨绯指尖悬停在她发梢,声音混着无奈,她害怕她胡思乱想,只能多多靠近她。
祭天大典上有好多人,杨绯的师姐们、月姊和父母、一些穿戴整齐的官员、护卫,正在祭坛静默地等候,皇帝穿着繁复的玄色祭服,一步一步按照祭司的指示走着。
祭司喊“踩离位!”皇帝猛地向前一步。
祭司又喊“踏坎宫!”皇帝立即朝另一边迈步。
群臣神色肃穆,姜眠机智地躲在黎未身后,她数着拍子,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半晌,扯了扯黎未的袖子,小声嘀咕:“假如我是祭司,就喊一二四六,反正绊不着脚!”黎未笑笑:“倘若上天有灵,会以为公主在教舞蹈,还是个喜欢胡来的师父。
”接下来是众人朝拜天子,天子高兴宣布:“今年秋狩第一场,在扶风塔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