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西陵的神之道化 本章:第一章

    雨点敲打窗玻璃的节奏,单调得如同催眠曲。午夜两点十七分。林夏蜷缩在客厅沙发一角,老旧空调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勉强驱散着深秋的湿寒。电视机屏幕早已暗下去,只留下一个方形的、幽深的黑洞,映着她模糊而疲惫的影子。公寓里只剩下空调的喘息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寂静。

    咯吱……吱……

    声音突兀地刺破了这片寂静。

    林夏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也许是地板热胀冷缩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薄毯。

    咔哒…咯吱吱……

    这次清晰得多,沉闷,滞涩,带着一种木头关节被强行扭曲的呻吟感。源头明确无误——来自卧室那扇紧闭的衣柜门。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这个认知像冰水,瞬间浇灭了残留的睡意。她坐直身体,毯子滑落肩头,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黑暗似乎更浓稠了,从卧室敞开的门洞弥漫出来,带着无声的窥视感。

    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一步挪向卧室门口。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脚下的不是地板,而是薄冰。她停在门口,手指颤抖着摸到冰冷的金属门框,向内望去。

    卧室被窗外路灯的微光切割成模糊的光影。衣柜静静地立在墙边,像一个沉默的黑色巨人。它看起来毫无异样。

    就在林夏几乎要说服自己是神经过敏时——

    咚!

    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重重地撞了一下柜门。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喉咙。她僵在原地,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逃还是……看个究竟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被恐惧拉得无比漫长。那衣柜门后的未知,如同一个黑洞,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和冰冷的恐惧。最终,一种近乎自毁的好奇心压倒了逃离的冲动。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空气冰冷地灌入肺腑。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衣柜冰冷的木质表面,猛地拉开了柜门!

    一股浓重的樟脑丸和旧布料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带着尘封多年的寒意。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她看到里面挂着的衣服安然无恙,下层堆叠的杂物也似乎没有移动的痕迹。

    什么都没有

    林夏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一点,但心脏依然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不甘心地蹲下身,手指在叠放的旧毛衣和床单间摸索。指尖忽然触到一个坚硬、棱角分明的边缘,藏在一件厚实的旧呢大衣下面。

    她用力把那东西抽了出来。

    是一个信封。很旧了,纸质发黄、发脆,边缘磨损得毛毛糙糙。没有邮票,没有地址。信封正面一片空白,唯有封口处,凝固着一小团深褐色的污渍,边缘不规则,像干涸的血迹。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捏着信封的手指冰凉。

    她走到客厅,拧亮茶几上那盏光线昏黄的台灯。柔和的光晕下,信封的陈旧感更加明显。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揭开那粘得并不牢固的封口,抽出里面薄薄的信纸。

    展开的信纸上,是几行用深蓝色墨水写下的字迹。墨水浸染在粗糙的纸纤维里,笔画僵硬,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林夏: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不要害怕,但务必警惕。镜子里映出的,未必是你自己。

    1993年秋,你的父母将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你会被送往城西的‘慈心福利院’。一年后,你会被住在梧桐巷17号的陈家收养。

    活下去。不要相信镜子里的人。无论它看起来多么熟悉。

    ——别信镜中人

    林夏的目光死死钉在落款日期上:1995年10月23日。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1995年10月23日——那是她的生日。

    信纸从她僵硬的指间滑落,无声地飘落在冰冷的木地板上。窗外的雨声,空调的嗡鸣,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她狂乱的心跳声,像一面失控的鼓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猛地抬起头,视线投向卧室梳妆台上那面椭圆形的镜子。昏暗中,镜面只映出一团模糊的、扭曲的轮廓。

    别信镜中人……

    预言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父母的车祸、福利院、梧桐巷17号……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中她生命中最深的伤口,分毫不差。这根本不是预言,这是她惨烈人生的冰冷记录!是谁谁能如此残忍地窥探她的过去,又把它装进这个散发着霉味和……血腥味的陈旧信封里,塞进她的衣柜

    嗡——嗡——

    手机在茶几上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陈阿姨——她的养母。林夏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过去,手指颤抖得几乎划不开接听键。

    喂阿夏养母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么晚没睡没什么事吧

    阿姨……林夏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着喉咙,我…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她下意识地隐瞒了那封诡异的信。

    哦,那就好。养母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刚才不知怎么的,心口突然揪了一下,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没事就好,早点睡啊,别胡思乱想。

    嗯,知道了阿姨,您也早点休息。林夏匆匆挂断电话,掌心一片黏腻的冷汗。心口揪了一下……这微妙的巧合,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她混乱的思绪里。信的最后,那几个用暗红色、几乎要渗透纸背的液体写下的字——别相信镜子里的人——在脑海中疯狂闪烁。她猛地扭过头,视线再次投向卧室那面幽暗的镜子。镜面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晃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几乎是扑到梳妆台前,一把抓过手机,手指哆嗦着点开相机功能,镜头对准了镜子。屏幕里,清晰地映出她自己苍白的脸,惊慌失措的眼神,背后是熟悉的卧室景象——挂着蓝色窗帘的窗户,铺着素色床单的单人床,墙壁上贴着几张褪色的风景画……一切正常。手机屏幕里的影像稳定而清晰。

    林夏缓缓放下手机,困惑地看向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人影也放下了手,动作与她完全同步。只是……当林夏微微蹙起眉头,镜中的影像似乎慢了半拍,那蹙眉的动作才浮现出来。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延迟。

    是眼花了是过度惊吓后的神经衰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目光落在信纸末端那句触目惊心的血字警告下面,一行用同样深蓝墨水、但字迹明显更小更潦草的字:

    第七日。倒计时开始。

    今天是10月17日。林夏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确认日期。冰冷的屏幕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第七日……倒计时指向什么

    日子在恐惧的煎熬中缓慢爬行。每一天,那面椭圆形的镜子都成了房间里最扎眼的存在,像一个沉默的、充满恶意的监视者。林夏开始有意无意地回避它。洗漱时低着头,换衣服时背对着它,甚至经过它时也加快脚步。然而,越是想避开,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就越是如影随形。她总觉得镜子里那个模糊的倒影,在她移开视线的瞬间,眼神会变得不同。

    她尝试着调查这封信的来源。公寓是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她大学毕业后才搬回来独居。衣柜里的东西大多是些陈年旧物,她从未彻底清理过。她翻遍了父母留下的所有遗物——泛黄的相册、旧书、零散的笔记本——试图找到任何与1995年相关的线索,或者能解释这封信的字迹。一无所获。信纸上那种粗糙的质地和深蓝墨水的颜色,与父母遗物中任何纸张笔墨都格格不入。它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异物,硬生生楔入了她的生活。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只要一闭上眼睛,信上血红的警告和镜中那细微的延迟动作就交替闪现。白天也精神恍惚,在超市结账时对着收银员递过来的零钱愣神,过马路时差点闯红灯。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现了错乱那封信……会不会是自己潜意识里某种扭曲的产物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自己掐灭了。那信封的触感、纸张的陈旧、那凝固的褐色污渍……一切都太真实了。

    10月22日,倒计时的第六天。傍晚,林夏疲惫地回到公寓。刚打开门,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猛地包裹了她。这股寒冷并非来自窗外深秋的空气,而是从房间内部渗透出来的,带着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冻结骨髓的阴冷。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手臂上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客厅的温度计显示:18摄氏度。空调并没有开启。

    她的目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投向卧室梳妆台的方向。那面镜子,在昏暗的光线下,边缘似乎萦绕着一层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灰白色雾气,像冰冷的呼吸。镜中映出的房间景象,线条微微扭曲,色彩也比现实中更加黯淡,仿佛隔着一层脏污的毛玻璃。

    寒意更浓了。林夏裹紧了外套,牙齿微微打颤。她想起信中的警告,想起那个诡异的第七日。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她不敢再靠近卧室,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眼睛死死盯着卧室的门洞,仿佛那里潜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时间:23:58。

    23:59。

    00:00。

    10月23日。第七日。

    就在午夜钟声仿佛在她脑中敲响的瞬间——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地的声音,清晰地从卧室传来。

    林夏的心脏骤然停跳!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毯子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她几步冲到了卧室门口,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门框。

    梳妆台上,那面椭圆形的镜子静静地立着。镜面里,清晰地映出她惊恐万状的脸和身后熟悉的卧室景象。一切……似乎正常

    不!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镜中的影像……是她,却又不像她!镜中人的眼神空洞得吓人,嘴角却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扯出一个僵硬到非人的、冰冷诡异的弧度。那笑容越来越大,牵扯着嘴角的肌肉,露出森白的牙齿,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而现实中,林夏自己的脸上,只有深入骨髓的恐惧,嘴角僵硬地向下撇着。

    镜中人在笑!

    林夏发出一声短促的、几乎不成调的尖叫,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就在她踉跄后退的同时,镜中的那个林夏也同步地向后一仰。然而,这一次的延迟却异常明显!现实中的林夏已经撞到了墙,镜中的影像才慢了一拍,身体才做出后仰的动作,脸上那非人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

    时间仿佛凝固了。冰冷的空气如同粘稠的胶水,紧紧裹住林夏的四肢,让她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保持着那个扭曲的后仰姿势,脸上那抹僵硬的、充满恶意的笑容如同烙印般刻在镜面上。镜中影像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开合起来,动作僵硬而夸张,像是在扯动木偶的提线。

    一个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粗糙的砂纸在摩擦,又像是从一口枯井的最深处艰难地爬上来,断断续续地钻入林夏的耳膜:

    别……怕……林……夏……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敲打着林夏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我……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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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夏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她猛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镜中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抗拒,那张和林夏一模一样的脸上,诡异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痛苦。镜中影像抬起一只手,动作依然带着一丝滞涩感,指尖颤抖着,指向镜面,指向镜外林夏的心脏位置。

    1995年……那个沙哑的声音继续艰难地挤出字句,带着浓重的悲伤和悔恨,我……触碰了……镜子……禁忌……

    林夏的呼吸停滞了。1995年她的生日

    被……囚禁……在这里……直到……今天……镜中人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中似乎有水光闪动,但镜面之外,林夏的眼眶干涩得发痛。第七日……世界……重叠……唯一……的机会……

    镜中人放下手,身体微微前倾,那张和林夏别无二致的脸紧紧贴在冰冷的镜面上,仿佛想要穿透那层无形的屏障。她的眼神充满了急切的恳求,嘴唇翕动得更快:

    血……信……警告……你……不要……重蹈……覆辙……

    林夏脑中轰然巨响!那封预言了她人生轨迹、警告她不要相信镜中人的血信!是这个镜中人写的来自1995年的自己为了警告……现在的她

    但……来不及了……镜中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刻骨的痛苦和愤怒,沙哑得几乎撕裂,那……东西……发现了我……它……它顺着信……找到了……他们……

    镜中人猛地抬起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肩膀剧烈地抽动着,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你……父母……车祸……是它……是它设下的陷阱!为了……吞噬……他们的灵魂……为了……阻止我……警告你!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夏的心上。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是……因为这个因为这封来自过去的警告信为了阻止警告传到她手上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发黑,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无力地滑坐下去,瘫软在地板上。

    镜中人放下捂住脸的手,脸上布满了绝望的泪痕(尽管镜外的林夏脸上只有冰冷的麻木),她急切地指着林夏身后:看……那里!

    林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

    在镜中影像所指的角落,那本应是现实中卧室墙壁的地方——此刻,在镜面映照的世界里,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破碎镜子碎片,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扯后随意地抛弃在那里。这些碎片并没有映照出卧室的景象,而是诡异地拼凑出一幅动态的画面!

    画面晃动、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却清晰地呈现出冰冷的雨夜、湿滑扭曲的盘山公路、刺眼的车灯、失控打滑的黑色轿车……以及车灯前方,一个若隐若现、由浓重雾气扭曲而成的、巨大而狰狞的轮廓!那轮廓没有具体的五官,却散发着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恶意!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林夏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她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无法承受的剧痛和彻底的崩溃。父母的惨剧画面,以这种最残忍、最诡异的方式,在她眼前重现!而凶手……竟然与这面诡异的镜子有关!

    它……要来了!镜中人突然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缩去,仿佛要逃离镜面的边缘。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第七日重叠……它要吞噬我们……吞噬两个世界重叠点的灵魂!我们……是它的目标!

    镜中人的身体轮廓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信号受到干扰的电视图像,边缘剧烈地闪烁、扭曲。更让林夏心脏骤停的是,她看到镜中人裸露的脖颈、手臂上,开始浮现出点点微弱的光点。这些光点极其细小,如同夏夜微弱的萤火,正缓慢地、持续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飘散出来,消失在镜面深处那扭曲的背景中。她的身影也随之变得淡薄了一分。

    能量在流逝!她正在消散!

    打破……镜子!镜中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喊,声音带着濒死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她指向林夏,又指向镜面深处那些破碎镜片拼成的车祸画面,利用……碎片……反射……聚焦!困住它!这是……唯一的机会!在重叠结束前……打破……所有的镜子!否则……我们……都会死!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轰然降临!卧室的温度在刹那间骤降至冰点,窗户玻璃上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花,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如同铁锈混合着腐烂淤泥的腥臭味。

    镜面深处,那由无数碎片拼成的车祸画面骤然崩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急速膨胀、由翻滚的浓稠黑雾构成的巨大阴影!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不断扭曲、拉伸,凝聚出无数只狰狞的眼睛和布满獠牙的巨口虚影!无数低沉、混乱、充满贪婪和毁灭欲望的嘶吼声叠加在一起,如同亿万只虫豸在啃噬灵魂,直接从林夏的大脑深处炸响!

    吼——!!!

    那由纯粹恶意凝聚的咆哮,几乎要将林夏的耳膜和意识一起撕裂!镜面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镜中那个1995年的林夏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狂风吹散的沙砾,瞬间变得无比透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即将彻底消散的轮廓,点点逸散的光点如同风中残烛。

    生死一线!

    恐惧如同冰锥刺穿了林夏的脊椎,却在下一瞬间被一股更原始的、燃烧的怒火所取代!父母惨死的真相,另一个自己被囚禁二十年的绝望,此刻面临被彻底吞噬的绝境……所有的痛苦和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她不再是被动承受的猎物!

    啊——!林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狂吼,那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的最后反击!她猛地从地上弹起,不再看那即将吞噬而来的恐怖阴影,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在镜面深处那些漂浮的、闪烁着微光的破碎镜片残影上!

    就是现在!

    她抓起梳妆台上沉重的玻璃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面前的椭圆镜面!

    哐啷——!!!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巨响!巨大的镜面应声而碎!无数尖锐的碎片如同银亮的冰雹般向四周飞溅!镜中那膨胀的阴影发出一声夹杂着剧痛和狂怒的嘶吼,它伸向现实世界的、由黑雾凝聚的触手猛地一滞!

    林夏根本顾不上飞溅的碎片在手臂上划出的血痕。在镜子爆裂的瞬间,她的眼睛捕捉到了!那些原本只存在于镜中世界的、由车祸画面崩解后留下的破碎镜片,此刻竟然如同实质的、闪耀着诡异银光的碎片,随着主镜的崩裂,一同在现实卧室的空间里迸射出来!

    它们悬浮着,旋转着,每一片都映照着房间扭曲的光影,也映照着那团因剧痛而翻滚收缩的恐怖阴影!

    反射!林夏脑中只剩下镜中人最后嘶喊出的两个字。她像一头矫健的豹子,不顾一切地扑向最近的一片悬浮碎片!碎片边缘锋利如刀,轻易割破了她的掌心,鲜血涌出。她强忍着剧痛,抓住那片冰冷的碎片,用沾满鲜血的手,奋力将其倾斜、调整角度!

    一道微弱的光线——也许是窗外惨淡的路灯,也许是镜片本身逸散的微光——被她手中的碎片捕捉、反射,精准地射向悬浮在空中的另一块稍大的碎片!

    嗤——

    光线折射,准确地打在另一块碎片上!如同连锁反应,被击中的碎片猛地一颤,瞬间变得更加明亮,它反射出的光束强度骤然增强,再次射向下一块碎片!

    嗤!嗤嗤!

    一道、两道、三道……越来越多的光线被激发、串联!破碎的镜片在空中疯狂地折射、聚焦!无数道或明或暗的光束,以林夏手中那块染血的碎片为起点,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光之锁链,在卧室狭小的空间里急速穿梭、交织!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团因镜子破碎而暂时受挫、正重新凝聚力量、发出震天咆哮的庞大阴影!

    吼——!!!阴影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更加狂暴的怒吼,浓稠的黑雾剧烈翻滚,试图扑灭这些烦人的光线,更多的触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抓向林夏和那些悬浮的碎片!

    但已经晚了!

    无数道折射汇聚的光束,在阴影的核心处,形成了一个炽烈到无法直视的、只有拳头大小的光点!那光点蕴含着所有碎片反射、聚焦的能量,散发出太阳核心般的高温和一种神圣而净化的气息!它像一颗被点燃的微型恒星,牢牢钉在翻滚的黑雾中心!

    滋啦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进了冰雪!被光点命中的阴影部分,瞬间冒出浓郁的黑烟!一种仿佛亿万灵魂同时被灼烧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尖啸从阴影内部爆发出来!它庞大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翻滚的黑雾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剧烈地挣扎、扭曲,却无法再向前移动分毫!那炽烈的光点,如同一个锚,死死地将它定在了半空中!

    成功了!暂时的!

    打破……所有镜子!镜中人那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意念,如同最后的回音,在林夏濒临崩溃的脑海中响起。

    林夏没有丝毫犹豫!机会只有一瞬!她甚至来不及看清那被暂时禁锢的阴影,身体已经凭着本能和狂怒再次行动起来!她像一阵旋风,冲向客厅!

    哐啷!玄关的穿衣镜被她一脚踹倒,碎裂!

    哗啦!浴室墙上的镜柜被她用扫把柄狠狠捣碎!

    啪嚓!书架上一个小巧的化妆镜被她抓起砸向墙壁!

    砰!电视机漆黑的屏幕,被她用椅子腿狠狠砸穿!

    每一次碎裂声响起,那被光点钉在半空、剧烈挣扎的阴影就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嘶嚎,它的形态变得更加不稳定,如同信号即将中断的影像!整个公寓都在剧烈震动!墙壁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家具在无形的力量冲击下移位、倾倒!现实与镜像的边界,在随着每一面镜子的破碎而崩塌!

    当林夏抓起最后一件能映出人影的东西——她的手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砸向坚硬的地板时,屏幕瞬间爆裂成一片漆黑的蛛网!

    嗷——!!!

    一声蕴含着无尽怨毒、痛苦和不甘的终极咆哮,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席卷了整个空间!那被光点钉住的庞大阴影,猛地向内坍缩!无数翻滚的黑雾被强行吸入那个炽烈的光点之中!光点爆发出最后一道刺破黑暗、净化一切的纯白光芒!

    白光吞噬了一切!

    林夏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抛飞,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时间、空间、声音、光线……所有感知都彻底混乱、剥离。她像一片枯叶,坠入无边无际、绝对寂静的虚无深渊。意识在急速下坠中断裂、消散。

    ……

    冰冷,坚硬。

    林夏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光让她瞬间又闭上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灰尘和浓烈的焦糊气味。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剧痛,尤其是手臂和掌心,火辣辣的疼。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自己正仰躺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周围一片狼藉。家具东倒西歪,墙壁上布满触目惊心的裂纹,天花板掉了一大块,露出里面扭曲的电线和钢筋。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灰尘和一种……奇怪的、类似臭氧被电离后的刺鼻气味。

    结束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目光急切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玄关的穿衣镜碎了,浴室的镜柜碎了,书架上的小镜子碎了,电视屏幕也碎了……所有能映出人影的东西,都成了散落一地的碎片。那个恐怖的阴影……消失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靠在翻倒的沙发边缘,大口喘着气,手臂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并非噩梦。

    就在这时,一缕微弱的反光吸引了她的视线。

    在客厅角落,靠近阳台推拉门的地板上,躺着一小片东西。那是一块镜子碎片,大概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锋利,不知是从哪面大镜子上崩裂出来的。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反射着窗外清晨微弱的曦光。

    林夏的目光被牢牢钉住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不安感,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扶着翻倒的沙发,艰难地站起身,拖着疼痛的身体,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向那块小小的碎片。每靠近一步,心脏就跳得更沉一分。空气中那股臭氧的刺鼻气味似乎更浓了。

    终于,她停在了碎片前。她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预感,低下头。

    清晨微白的光线,正好落在那块小小的、不规则的镜面上。

    镜面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脸。苍白的,沾着灰尘和干涸血痕的脸,写满了疲惫和惊魂未定。

    然而——

    就在这张脸的旁边,紧贴着她模糊的、惊恐的倒影——

    一张女人的脸。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皮肤是近乎透明的苍白,薄薄的嘴唇涂着一种极其古怪的、近乎黑色的暗紫色。她的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瞳孔的颜色极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此刻正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透过那小小的镜片,凝视着林夏。

    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她的表情。

    她的嘴角,正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勾起,最终定格成一个弧度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那微笑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令人骨髓发冷的诡异和嘲弄。

    林夏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阳台推拉门——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清晨灰白的天光。

    她再猛地低下头,死死盯住那块碎片。

    镜中,那个陌生女人依旧紧贴着她的倒影,脸上那抹诡谲的微笑纹丝不动。更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的是,在那块小小的镜片边缘,一丝丝极淡的、灰白色的、如同冰冷呼吸般的雾气,正缓缓地从镜面深处渗透出来,萦绕在倒影周围,久久不散。

    林夏的目光死死锁在那陌生女人脸上。那苍白的皮肤,那深不见底的黑眸,那涂着诡异暗紫的薄唇……一种荒诞的、令人窒息的熟悉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这轮廓……这眉眼间的细微走向……虽然被那非人的苍白和诡异的妆容扭曲,但隐隐约约……

    像谁

    像……镜子碎裂前,那个惊恐绝望、即将消散的……1995年的自己还是……更像此刻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自己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了她一口。

    她猛地甩头,试图驱散这疯狂的联想。不可能的!那个自己明明已经……消散了!为了救她!

    就在她心神剧震的瞬间,镜中那陌生女人嘴角的弧度,似乎又加深了微不可察的一分。那深井般的黑眸里,仿佛有幽光一闪而过,带着一种洞悉她所有恐惧和猜疑的、冰冷的了然。

    林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被无形的冰针扎透。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地踩向那块映着诡异微笑的镜片!

    鞋底接触玻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碎裂的轻响。

    她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脚下。镜片被碾成了更细碎的粉末,在微光下闪着细碎的光点。那诡异的倒影,似乎消失了。

    然而,当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旁边翻倒的金属茶几腿——那光滑的金属表面,此刻正像一面扭曲的哈哈镜。

    在扭曲的金属反光里,一个模糊的、穿着暗色长裙的身影轮廓,似乎正静静地站在她身后那片狼藉的阴影里。

    林夏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她不敢回头。

    冰冷的、带着淡淡腐朽气息的空气,无声地拂过她裸露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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