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的秋意浓得像化不开的焦糖,梧桐叶被风卷着掠过教学楼的玻璃,在(2)班的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
李瑞捏着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红色的98分在卷首格外刺眼,可他的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前排——宁婉莹正把下巴搁在桌上,对着一道物理题皱眉头,阳光斜斜切过她微卷的发梢,镀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
“喂,转校生!”宁婉莹忽然回头,指尖敲了敲李瑞的桌角,“这道题你会吗?我想了半小时了。”她把试卷推过来,题目旁画着歪歪扭扭的问号,像只委屈的小蜗牛。
李瑞凑近看了看,是道关于浮力的综合题。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边写边讲,袖口蹭到宁婉莹的手背时,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宁婉莹“嘶”了声,耳根悄悄红了,假装整理马尾辫,把发烫的脸颊遮了大半。李瑞讲完题,发现她盯着自已的眼神有些飘忽,心跳顿时乱了节奏,赶紧低头假装检查草稿纸。
午休时,李瑞在食堂排队打饭,听见身后两个男生压低声音议论:“看到没?宁婉莹刚才又找李瑞问题了,他俩最近走得也太近了吧?”“一个穷转校生,还真以为能攀上高枝啊……”
他握着不锈钢餐盘的手指骤然收紧,青白的骨节凸了出来。正要转身理论,肩膀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宁婉莹端着餐盘站在他身后,挑眉看着那两个男生:“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那两人立刻噤声,端着饭匆匆走开了。
“别理他们。”宁婉莹把一块炸鸡腿夹进李瑞的碗里,“有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金黄的鸡腿还冒着热气,李瑞看着她坦荡的眼神,心里那点憋屈突然就散了。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埋头扒饭时,却听见宁婉莹小声嘀咕:“其实……他们说的也不全错。”
李瑞猛地抬头,却见她已经端着餐盘快步走开了,马尾辫在身后晃出一个利落的弧度。
与此通时,在A城另一所高中的画室里,宁夏正对着画布调色。鹅黄色的颜料不小心沾到了她的围裙上,像一朵歪歪扭扭的小太阳。陈天靠在门框上看她,手里转着一支没削过的铅笔——这是他第三次“路过”画室了。
“你再转下去,铅笔芯都要甩出来了。”宁夏头也不回地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陈天挠了挠头,走进来把一瓶新的白色颜料放在她的画架旁:“看你快用完了。”
画室里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和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响。陈天盯着宁夏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上周放学遇到小混混的事。她当时躲在自已身后,指尖攥着他校服衣角的力道,到现在似乎还残留在布料上。他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说什么,宁夏却先开了口:“陈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陈天心里一紧:“怎么这么问?”
“你上次赶走那些人时,那个穿黑西装的叔叔……”宁夏放下画笔,转过身看他,“他看起来不像普通路人。”阳光透过画室的高窗照进来,在她眼底映出细碎的光。陈天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差点把“我是京城陈家的人”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看到她眼里瞬间浮现的疏离,就像他在京城见过无数次的那样。
“他是我家远房亲戚,刚好路过。”陈天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有些烦躁。他第一次觉得,隐瞒身份像穿着一件湿透的外套,又冷又沉。
放学后,李瑞换上奶茶店的工作服,在操作台后擦着杯子。玻璃门外忽然停了辆亮银色的跑车,宁婉莹从副驾驶跳下来,径直走进店里。“给我来杯芒果奶盖,多加珍珠。”她趴在柜台上看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你怎么在这儿打工?”
李瑞动作一顿,擦杯子的布拧出了水。“家里……想攒点钱。”他没敢看她,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宁婉莹没再追问,只是在他打包奶茶时,往他手里塞了一张折成心形的纸币。“请我喝奶茶的谢礼。”她说完就跑了出去,跑车引擎发出一声低吼,消失在街角。
李瑞摊开手心,那是一张百元大钞。他攥着纸币,指腹能感受到纸张的温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软。窗外的梧桐叶还在不停地落,他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格外漫长,而藏在心里的那些话,似乎也该找个时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