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道长准备好了东西后,
吩咐人取来黄纸、朱砂、桃木剑,
在王三儿家院子里煞有介事地布置起来。
他用朱砂在地上画了歪歪扭扭的符咒,又点燃了几张符纸,
口中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挥舞着桃木剑,
绕着王三儿蹦跳腾挪,弄得烟熏火燎,尘土飞扬。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邪退散!
道长猛地将桃木剑指向院外一处阴暗角落,仿佛那里真有什么东西。
他大喝一声,身体夸张地一震,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冲击,
踉跄后退几步,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对王三儿说:好厉害的怨气!
不过已被本道暂时压制住了!待我再来一记狠的,定叫它魂飞魄散!
就在他再次举起桃木剑,准备表演更夸张的动作时,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院门口响起:
魂飞魄散就凭你这点江湖骗术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站在院门口,月光勾勒着我新化人形的轮廓,素白的长衫无风自动。
目光如冰锥,直刺那个冒牌货。
来者何人,道长狐疑的看着我
我玩味的变出了自己的原型。
瞬间屋子里面的人都开始惊呼,道长脸上的仙风道骨也瞬间垮塌,
只剩下筛糠般的恐惧。他指着我,喉咙里咯咯作响,
最后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黄…黄大仙饶命!小的…小的只是混口饭吃!绝无冒犯仙家之意啊!
他这一嗓子,把院子里所有人都定住了。
王三儿脸上的得意僵住,像刷了层白灰,
空气死寂,只剩下那骗子磕头的闷响和我无声燃烧的恨意。
我一步步走进院子,目光扫过地上拙劣的符咒,
最终落在那骗子身上,声音冷得能冻住骨髓:为了钱,
你居然给这种畜生作法!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我不是什么道长,我只是个骗子。
王三儿有些不可置信,连忙质问道:不可能,
你都把我的病治好了。
道长颤颤巍巍的继续解释道:我用抗生素写的符纸,
剂量大,你肯定好了。
我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他立马连滚带爬,
抓起他那堆破烂法器,屁滚尿流地逃了,
连那十万块钱都忘了提。
院子里只剩下王三儿粗重的喘息和村长咽口水的声音。
我的目光钉在王三儿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双儿悬空的脚,骨灰被猪拱食的画面在脑中翻腾,杀意几乎要冲破胸膛。
我朝他逼近,只想撕碎他!可就在我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手几乎要触到他脖子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从内丹深处炸开!
像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又像无数烧红的锁链缠住我的四肢百骸!
是天道!又是那该死的不可妄杀的仙规!
我闷哼一声,伸出的手被硬生生弹开,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王三儿原本吓得快要尿裤子,但看到我伸出的手被弹开,
看到我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痛苦和憋屈,
他浑浊的眼里猛地爆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扭曲的疯狂!
王三儿动手直接打了我一拳,我下意识的挥手反击,
但却又被弹了回来。
王三儿尝试了好几次,发现我根本伤不了他。
便像夜枭一样狂笑起来,脸上褪尽了恐惧,只剩下狰狞的嚣张,
不能动手!你真的不能动手!什么狗屁神仙!
连老子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得!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这个畜生竟猛地向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推在我胸口!
砰!
我毫无防备——或者说,天道枷锁让我根本无法防备这凡人的攻击!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整个人向后踉跄,重重摔在地上!
尘土飞扬,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喉咙一甜,
一口鲜血哇地喷了出来,染红了月白的衣襟。
我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
屈辱和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我撕裂!
百年修行,一朝成仙,竟被这害死双儿的仇人当众推倒、殴打!
那天道的锁链在我体内嗡鸣,死死压制着我反击的本能。
王三儿的狂笑更加刺耳:叫你吓老子!
叫你装神弄鬼!老子弄死那贱人的时候你怎么不来救
现在成仙了晚了!老子今天就活活打死你这个畜生神仙!
他冲上来,抬脚就狠狠踹在我小腹上!
呃啊——!剧痛让我蜷缩起来,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了。
他的靴底带着泥土的腥臭,一下又一下,踹在我刚化形的、脆弱的仙体上。
每一脚都像踩在双儿冰冷的身体上,踩在她破碎的骨灰上!
村长和那些小弟们,从最初的震惊,
慢慢变成了残忍的看戏,甚至有人开始跟着起哄。
我不能还手!我只能承受!
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我痛苦!双儿…我对不起你…
王三儿打累了,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像看一摊烂泥。
他朝我脸上啐了一口浓痰:把他给我丢到后山喂狼!什么狗屁黄大仙!呸!
我被粗暴地拖起来,像拖一条死狗,身上的骨头都在呻吟。
被丢在冰冷刺骨的后山乱石堆里时,我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
仙力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但比身体更痛的,是那份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无能为力的恨。
我躺在冰冷的石头上,望着惨白的月亮。双儿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天道不让我亲手杀他…但没说不让我用别的法子…